一把感恩椅

“我慶幸自己擁有的太多了，我都不知該從何說起。”女人說。

我也不知道。環顧她的家，找不出一件像樣的東西。我發現，這個世界上最友好最受歡迎的人往往是那些幾乎無可奉送的人，他們用愛的精神彌補了財產上的缺失。

正值洪災過后，作為紐約市經濟機遇委員會的成員，我的工作是走訪低收入家庭，評估他們的需求。女人的房子不在洪區，看起來卻像受災了一樣——地基塌陷了，墻根裸露在外；前門的臺階沒了，以煤渣和厚木板代之；窗玻璃碎了好幾塊，寒風夾著雪花猛灌進來……

明天就是感恩節，這是我調查的最后一戶人家。老實說我都沒心思再工作了，只盼著早點放假回家。明天，像千千萬萬個家庭一樣，我們也將圍坐在溫暖的餐桌旁大飽口福。但我不知道對這個家庭而言，節日有什么可期待的。廚房里空空如也，連一點兒過節的跡象都沒有。屋里很冷，小孩子們幾次嬉鬧著跑過廚房，像其他孩子一樣歡笑著。我注意到他們都光著腳踩在冰冷的油地氈上。我對最小的女孩說：“小家伙，你應該把鞋襪穿上，不然會生病的。”

她眨著眼睛回答：“媽媽，這個叔叔是來給我送鞋子穿的嗎？”

“哦，他不是。寶貝，去把我的鞋穿上，叔叔說得對，你不該光腳。”

我頗為尷尬地囁嚅著：“嗯，不好意思，我……我調查完了，就不耽誤您了。祝您擁有一個美妙的……”我一時語塞，他們怎么可能擁有一個美妙的感恩節呢，這樣的生活已經沒有任何美妙可言。

“真抱歉，太太，我知道眼下的日子確實沒什么值得感恩的東西……”

“哦，這您可說錯啦！”她立即回應，“恰恰相反，我對這里的一切都心存感激。我知道我的家看起來一貧如洗，但是誰規定我們只能感激值錢的東西呢？”

她站起來走到客廳中央，拍拍一張舊藤椅說：“比如這椅子，也許在收舊物的人眼里它都一錢不值。但是，我曾經坐在上面，祈禱在越南戰場的兒子平安歸來；我坐在上面，聽到女兒獲得了大學全額獎學金的好消息；我坐在上面，緊握著父親的手，直到他離開人世……它是我的‘感恩椅’。明天，我將坐在上面，和家人一起享受上帝恩賜的食物，不管那是什么，但總會有的。您說，這張椅子該值多少錢呢？多少錢我都不換。”

接著她踱到墻邊，指著墻上的一張照片說：“您看，那是我男人，多年來一心一意愛我的人。他去上班了，雖然賺得不多，但他很努力。他用辛勤的汗水換來了這把椅子。我該給這個男人估價多少？真愛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我的孩子們在院子里玩。沒錯，有人會說我們不是好父母，但是你去問問孩子們愛不愛自己的爸爸媽媽，再來告訴我這值多少錢。”她把手貼在耳邊：“聽，聽見了嗎？是孩子們的笑聲，當日子不好過的時候，還總能聽見開心的笑聲，這難道不值得感恩嗎？我感恩，因為我能看見光明，我擁有信仰，擁有健康。我感謝圣誕節早上空氣中飄浮的糕點香，我感謝昨天街坊送來的舊棉被……”

她的一番話說得我目瞪口呆。我緩緩地站起身，拎起手提包。

“等一等，”她微笑著說，“我還有最后一樣要感謝的——我感謝上帝派您到這兒來，聽我說這些話。”

“我也是，太太。相信有一天我會發現這些話同樣是無價之寶!”

我說的一點兒沒錯。

劉欣摘自《家庭主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