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芳打來電話說,你老公正在君悅酒店西餐廳,和那個小妖精一起吃晚飯,還點了一首《致愛麗絲》鋼琴曲,快過來,抓現行。
趙曉曼腦袋嗡一下,電腦死機卡住一樣,心里冰冰地就亂了。剛才和兒子老師電話中說到兒子成績進步的喜悅,一下子降到冰點。好像一個剛學游泳的人,你還沒有學會浮水,那個教你,用雙手一直拖著你胸部和腹部的手,突然撒開。你的身體快速下沉,雙手本能地在水中胡亂抓撓,想找到救命的稻草。可是,你卻沒能抓到那根稻草,你開始感到恐懼,掙扎得愈加厲害。你越掙扎,下沉得越快。你面前一片混沌,你驚恐的不敢睜眼看水里的東西,你感到的不僅僅是絕望,更是恐懼和無助。兒子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眼前綻放。趙曉曼強烈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可能她還是蹣跚了一步,慢慢定定神,穩住身體和凌亂的心緒。
劉愛芳在電話中說,喂!趙姐,怎么啦!
趙曉曼急忙說,喔!沒事,我聽著你電話吶。
劉愛芳說,不過也不急,估計他們吃完飯后,要去我們客戶部開房,到時候,捉奸在床。趙姐,你現在趕過來,最好帶上攝像機。
趙曉曼還是在收線之前,體現了集團公司人力資源部經理的素養,禮貌地說,謝謝愛芳,你先別打草驚蛇,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
作為澳星集團公司人力資源部經理的趙曉曼,工作上順風順水,職位和薪資一直在螺旋式上升。可是,婚姻卻越來越走下坡路,好像沒有績效的員工,任何考核和激勵機制都沒有效果。趙曉曼趁出差北京,一個人去咨詢過婚姻專家,可是那些專家支的各種招數,反倒讓趙曉曼心里沒底。她覺得自己的婚姻還沒到那種地步,可是現在看來,還真是出了大問題。
當然,那些專家的部分招數,她還是照辦了一小部分,比喻說,把房產轉移到她一個人的名下,家里所有的存款全部存在趙曉曼的戶頭下,還有小汽車,股票賬戶,都轉到了自己的名下。這是保全自己的辦法,以免到時候人財兩空。這點,趙曉曼覺得有些道理,可是,當所有的資產和財務轉到自己名下的時候,趙曉曼在一個深夜,突然醒來,睡不著覺,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罪惡感,突然攪亂了她的睡眠。她發現,本來是老公在松動著這個家庭的根基,現在倒好像是她趙曉曼在摧枯拉朽著這個家庭。這樣是自己想要的嗎?她仔細想了很久,終于想明白了,她趙曉曼最想要的是老公這個人,因為愛。想到愛,她有些好笑,說不出為什么覺得好笑。老夫老妻的還有愛嗎?有外遇的老公還愛著自己嗎?可是自己還是最想要的是老公這個人,這個讓她現在拿在手里有些燙手的山芋,可是丟掉卻又萬萬不舍的男人。
趙曉曼把兒子的晚餐端上桌子,讓兒子先吃,說自己有點急事,要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一個人吃完飯,就做作業。九歲的兒子上小學四年級,成績還不錯,就是淘氣和貪玩。這是孩子的天性,趙曉曼也不太放心上,總體覺得兒子還是蠻乖。兒子是她一直在同事們面前的驕傲。當然,還有很多同事也羨慕她家庭的和睦,老公自己創業,做一個婚慶公司,雖然不大,就那么三五個人,但是畢竟是自己做老板,總比替人打工還是要好很多。之前老公也在一家公司打工,職位和薪水一直沒有自己高,這點,老公隱隱還有些自卑。無論,她如何明勸暗勸,老公總也釋懷不了,想想也有道理,自己要是老公,也會上心,也會在家里有抬不起頭的感覺。特別是在家庭意見不統一的情況下,往往下決定的是趙曉曼,而不是老公。這點上,老公也沒有辯解,可能是他覺得自己辯解也沒有用,索性不發言,還可以保留自己一點家庭地位和顏面。這點正是趙曉曼感覺到老公性格中懦弱的一面,她多次逼迫老公強硬起來,甚至和自己吵上一架都好,覺得那樣才是一家之主,有些爺們或者陽剛之氣。可是,越是逼迫老公越是不接招,甚至現在都在外面找阿玲了。
這個阿玲不是別人,是老公婚慶公司的一名員工,是主持人,年輕漂亮,大眼睛,溫柔,可是,沒有什么氣質,趙曉曼還和她一起吃過飯,當然,不是和她單獨,是老公公司每年年終聚餐一起。老公公司比較小,一共才三五個人,一個包間,一張圓桌還坐不滿。每年,趙曉曼都會以老板娘的身份,出席相對隆重的年終聚餐。現在,覺得輸給這樣一個無論從才學還是外貌,甚至氣質上都遠遠不是自己對手的女孩手里,當然心有不甘。可是事實就殘酷地擺在面前,無可否認。
出門之前,趙曉曼開始還想把兒子彬彬帶上,因為,她知道,兒子一直是老公張海濤的心頭肉,多次在婆婆面前說,曉曼為我們張家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為我們張家生了健康聰明的彬彬。并且,多次在不同場所流露出對兒子彬彬的喜愛,并由此及彼地提到曉曼的功勞。雖然,現在這個社會重男輕女有些老土和不合時宜,但是,從農村出來的張海濤還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這種情結。可是轉念一想,不妥,讓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孩子去面對這樣復雜的問題,對孩子也是不公平,更是一種傷害。再說,家庭還不至于分崩離析到這種地步。安頓好兒子之后,趙曉曼一個人悄悄出門,打車來到君悅大酒店門口。
酒店旁邊有一家美發廳,趙曉曼步履輕快地進入,叫師傅在十五分鐘之內給自己吹出個發型來,邊說邊指著墻上的海報中某一款發型。
在美發廳鏡子面前仔細端詳了自己,從頭到腳仔細審視了一遍又一遍,覺得滿意,才從坤包里掏出錢,買單走人。步履輕盈地直接走進君悅大酒店的西餐廳。眼睛的余光在餐廳里一幀一幀地掃射。在老公和那個阿玲的餐桌斜對面,她裝作沒有看到他們一樣,只是對前來迎接她的服務員劉愛芳說,小姐,有沒有靠窗的位子。說這話時,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他們兩個驚恐的樣子。服務員劉愛芳說,對不起!這位女士,今天周末,客人比較多,暫時沒有靠窗的位子,不過這邊中間的位子也不錯。你要不要過去看看。服務員劉愛芳給她安排的餐桌位子,就臨近張海濤和阿玲的位子旁邊。趙曉曼高貴地走過去,優雅地落座,然后,把手機掏出來,給老公張海濤發了一條短信息,老公,我在君悅大酒店西餐廳,你回家把兒子彬彬接上后,趕過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共進晚餐。然后,優雅地合上手機,放在餐桌旁邊。一邊喊服務員過來點餐,一邊裝著用眼睛找尋服務員。這時候,趙曉曼很自然地把眼睛掃到張海濤和阿玲的桌子上,他們兩個四目相對,阿玲低著頭,不敢抬頭,更不要說和趙曉曼對視。趙曉曼想,量她也不敢。這時,她看到老公張海濤尷尬的眼神。在和老公對視的一瞬間,趙曉曼沖老公微微一笑,并意味深長地沖老公點了兩下頭,然后,站起來對服務員說,小姐,我臨時有點急事,得先走了,改天再來。這是茶水錢和小費,說著,氣定神閑地沖服務員丟下五十元錢,翩然離去。
趙曉曼沒有直接回家,她在夜色里獨自漫步,夜風吹亂她剛剛做好的發型,也把她的心吹亂了。這條每天不知道要走多少次的深南大道,燈火璀璨,宛如鑲嵌著數不清的夜明珠,來深圳打拼十多年,終于有了房子,車子,兒子,可是,老公卻在這個幸福美滿家庭里,首先打破了這面鏡子。她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這比自己工作上的任何問題都棘手,無法預知未來,無法控制事件下一步的發展。但是,歷經職場洗禮的趙曉曼,自信自己有這個能力來挽留這個家庭,在一起吃頓飯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呢!她這樣安慰自己,她明知道這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她堅信老公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
通過自己的人際關系網,從深圳各大酒店內部拿到監控錄像顯示,老公已經是多次和阿玲開房。趙曉曼自己抽空把那些監控錄像剪輯出來,拷到自己手提電腦里,加密。這些錄像視頻只限于酒店前臺和房間走廊通道,并沒有房間內部的畫面。趙曉曼情愿不相信老公和阿玲有這么一腿,因為沒有床上的現場視頻,那些翻滾,那些糾纏,那種蠕動,那種撩人心懷的刺激場面。她總是在安慰自己,可能是他們談工作,因為工作原因,他們必須穿梭在深圳的各大酒店、會所,因為婚禮都在這些地方舉辦。他們需要提前布置場地,需要提前去現場走臺,彩排、串詞。特別是一些富豪子女的婚禮,價高,質量當然要優。那是不能出差錯的,因為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
趙曉曼回到家時,是老公張海濤給開的門,還給她遞上了拖鞋。這在之前,是趙曉曼給張海濤的動作,現在倒過來,讓趙曉曼反倒有些不太適應。一種隱隱的鄙視,無緣無故地從她心里浮上來。她倒想老公硬氣一下,不要這樣心虛的樣子。讓她從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瞧不起。不就是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嗎?至于嗎?趙曉曼想,要是自己是老公的話,就這樣想。你又沒抓住我和阿玲在床上的激情場景。這種想法,讓趙曉曼覺得自己有些無恥,可是現在的男人,哪個又不是這樣?有的抓了現行,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賴皮樣,你又能把他怎么樣。萬一逼急了,男人在深夜抱著你,求你說,老婆,我只是和她玩玩而已,你別上心,為了孩子和這個家庭的完整,請給我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嘛!你說要真是那樣,奔四的女人,你又能怎樣?
兒子已經睡了。張海濤把自己和趙曉曼的睡衣都拿到洗澡間,想和她一起洗個鴛鴦浴,趙曉曼把趙海濤的睡衣擰出來,抓在手中,看著他說,怎么今天還蠻有情調啊!這種一語雙關的話,讓張海濤有些臉紅地說,彬彬我把他弄睡了,今天機會難得。
是啊!今天機會難得。趙曉曼故意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只是,我去早了一點。不然,今宵一刻值千金。
哪里!老婆,你誤會了,前幾天我們順利完成了一個富二代的婚禮,結賬時,人家對我們的服務很滿意——喜慶,還有創意,就多給了五千塊錢。我說請她吃個飯。那天是她主持的婚禮,你說應該不過分吧!老婆!張海濤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這么多年來,職業的習慣讓老公更是不笑不開口。說著,張海濤就摟著趙曉曼的腰,在她前額輕輕吻了一下,右手還調皮地游歷到她一邊的乳房上,輕輕地搓揉著。趙曉曼有些不高興地推開說,今天沒心情。說著,把張海濤的睡衣順手丟出來,一把扔到客廳的沙發上,這個比較大力的動作,讓張海濤有些一驚。他只好識趣地沖老婆笑笑說,你先沖涼早點睡吧!
在關上沖涼房門的一瞬間,趙曉曼有些后悔。其實,很多年沒有和老公一起洗澡了,一來生完彬彬腹部肌肉松弛難看;二來也沒有了年輕時的沖動和情趣。細想起來,自從兒子彬彬出生后,自己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兒子身上。再一細想,其實在和老公做夫妻這種事情上,都是按照她的意愿來。每次要是老公有什么想法和動作,她要是也需要,就干柴烈火地一起燃燒,噼里啪啦,激情互動,直到老公彈盡糧絕。要是她心情不好,不想來,老公就只好一邊躺著,她可以感受到,老公因為不能滿足的憋悶,而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她甚至感覺到老公欲火自焚。有一次,她在睡了一覺醒來后跟老公說,你去洗手間,自己解決吧!再說了,手淫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句話讓黑暗中的張海濤有些無地自容,他急忙說,白天喝茶太多,失眠。老婆,你別瞎想。沒事!在張海濤說這話的時候,趙曉曼很是失落,她渴望著老公能夠粗暴地對她展開一番進攻,長驅直入,直搗黃龍,然后喘著粗氣,流滿身汗水,直到狂泄之后,歪倒在一邊呼呼大睡。留下一池的汪汪,她自個起來收拾打理。當然,她還得把他軟綿的東西清理干凈,還必須輕手輕腳,以免弄醒了熟睡的他。只是,這種近似于受虐狂的想法,她渴望著,卻一直沒有機會讓她體會到,每次老公有些動作之后,她只要稍一表示不滿抑或拒接,他就望而卻步。這讓她很失望。趙曉曼覺得老公不懂得女人的矯情和發嗲。老公不懂這些,他不懂女人心。可是,為什么,阿玲心,他卻懂?還是阿玲作踐自己?
躺在床上的時候,張海濤摟著趙曉曼,親她,撫摩她,她用胳膊肘撞他。他就用力把她扳過來,一下子全部含住她的嘴,讓她呼吸困難。她用力掙扎,他更用力地吸她,撫摩她。然后,低下頭去,吮吸她有些干癟的乳頭。她不由自主地張開了雙腿。她想用手去撫摸他的臉頰,可是用力有些過大,力度把控不好,手掌在他臉頰上變成了輕輕的一聲“啪”。雖然是輕輕的一記,可還是掃了他的興趣。他看著黑暗中的趙曉曼,因為黑,他看不出她任何的表情和曖昧。他感受到的是趙曉曼可能有些怨恨,怨恨什么呢?就是今晚在西餐廳看到的那一幕?她在冷暴力之中夾雜著這輕輕的一下“熱暴力”,已經夠溫柔的了。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說,困了吧!睡吧!趙曉曼有些生氣,她想說,上來啊!你個死鬼。在趙曉曼內心,其實有著狂野的一面,她期望著張海濤給她點狂風暴雨。趙曉曼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受虐狂”傾向。趙曉曼希望張海濤能夠說幾句粗口,我看到你,摸著你,就想干你,老婆!就有上你的沖動,對不起,老婆,我控制不住自己。趙曉曼在心里這樣想,這是她此時此地想要聽到的粗口。她內心的渴望和掙扎讓她心潮澎湃,下面就慢慢濕潤了。
張海濤停下來,側躺著,半摟著趙曉曼,一言不發。趙曉曼真的有些生氣了。她用胳膊肘撞他。他說,對不起,曉曼!我和阿玲真沒關系,你別難過。
趙曉曼徹底生氣了。她坐起來說,我有說你和她有關系嗎?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張海濤,我跟你說,以后,在這張床上,不可以提我以外的女人。然后,用右手去捏有些疼痛的額頭。張海濤一骨碌爬起來說,曉曼!別生氣!是我不好。惹你生氣,我們就是同事關系,在一起吃個飯,真沒什么?你別多想。結婚這么多年來,我都是惟你是從啊,曉曼!你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我知道,要不是你,我們肯定沒有今天,有房、有車、有兒子、有……得!得!得!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張海濤!我沒追究你和阿玲的事情,你倒還不打自招了?到底你和阿玲是什么關系,不需要解釋,你老婆,我——趙曉曼!不是看不出事的人。我為這個家也是應該,就和你為這個家一樣。因為我們是夫妻,是應該患難與共的夫妻。我們都得珍惜這個家。這些年,你應該硬起來,做個家長,家長!你知道嗎?你不要在我面前唯唯諾諾,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你就不能多擔當一些嗎?再說,我說你和阿玲沒關系,就沒關系啊!我是不想讓你難堪,可是,你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好!今天,我倒要問問你,你和阿玲是什么關系?僅僅是同事關系?張海濤爬起來,跪在床上,雙手捏住趙曉曼的胳膊說,老婆,真的!我們就是同事,因為工作關系,在一起的時間多點,談工作,有時候也會談一點生活,但是絕對沒有你想象的那樣,還沒到那個程度。
趙曉曼甩開張海濤的手,起身,開燈,然后轉身,看著張海濤,微微沖他笑了笑。多年的職場經驗告訴她,沒有幾個人可以抵擋得住她這毒酒一笑,喝起來甜蜜,飲下去身亡。沒有人能夠在她微笑中勝利,只有轟然倒塌,有時候,可能還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趙曉曼馳騁集團公司復雜的人際關系之中,練就的這一招微笑殺手锏,箭無虛發,可是從來沒有在家庭成員里用過,她知道,這可能有些殘酷和殘忍,不適合在親人之間使用。可是現在,平時看起來,老實可靠的老公,背著自己干的好事,我自己都不追究,你倒好,自己還一個勁來欺騙我,你背叛我也就算了,還非要我承認你的忠誠,就太過分了。
趙曉曼沖丈夫微笑的同時,優雅地取出筆記本電腦,優雅地開機,在等待電腦啟動的時候,她依然保持著微笑,并且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張海濤。女人的優雅是一種美,更是一把劍,是一把沒有任何盾可以抵擋的劍,劍刃上涂抹了豐潤的麻藥,在刺向你要害的時候,你覺察不出任何的疼痛,在她拔出劍,飄然轉身離開你之后,在你轟然倒地的那一瞬間,你才發現,她的厲害。
趙曉曼調出了那些剪輯的錄像,那些她花了不少心血收集來的視頻。這些視頻,真實地再現了張海濤出入各種酒店和阿玲開房的記錄。本來趙曉曼不想拿出來給丈夫看,現在這個社會,這種情況多的是,她不是想不到,想不通,反正對方阿玲是個未婚女子。再說,就阿玲那種智商,想和我趙曉曼斗,還是有很大的差距,她阿玲絕不是自己的對手。只要我趙曉曼稍微用一點心計,就可以讓阿玲在這個城市呆不下去,這點自信趙曉曼還是有的。可是,張海濤這個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家伙,居然,口口聲聲說自己和阿玲沒什么,好像我趙曉曼冤枉他們似的,今天,我倒要測測你張海濤的智商,看你張海濤怎么跟我解釋。
趙曉曼把視頻調出來,打開,然后,把電腦直接放到張海濤裸露的雙腿上。電腦里出現的畫面,是自己進入了阿玲提前在酒店前臺開的房間里。一段一段的剪輯,不同的時間和地點,讓張海濤臉色臊紅。視頻中并沒有出現那些房間里面的激情場面。每每在張海濤進入房間之后,視頻就結束了或者跳轉到下一段視頻。這種轉接,留下了很多的空間和想象。張海濤還沒來得及看完,就合上筆記本電腦,誠懇地說,老婆!對不起,我……趙曉曼打斷張海濤的話,慢條斯理地說,我可以繼續說,你和她沒什么關系,就是一起在房間談工作,每次談上一個多鐘頭,最多不超過三小時,因為那是開鐘點房的最高時間限制。不過,要是你覺得還不夠的話,我可以讓你接下來看另外一組視頻,里面有更多更生動的內容。不過,那些內容不太好看,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看的好。說著這話的時候,趙曉曼看著張海濤的臉。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更多的視頻內容,因為,那也是不可能有的,這些視頻,都是酒店安防措施架設的監控。這種方式,不可能監控到房間里面。
張海濤不僅僅是害臊,羞愧,更有一種被牢牢掌控,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他深感妻子趙曉曼的厲害和掌控能力,他又為自己曾經犯下對不起妻子的錯誤行為而感到羞愧和自責。張海濤感到妻子趙曉曼是一條美女蛇,慢慢地纏繞著自己,等達到自己全部纏繞完之后,再慢慢收縮,收緊,讓自己無處可逃,只有束手就擒,而且是沒有任何遮掩赤裸裸地躺倒在她的面前。種種復雜的心情交織,交匯,和稀泥一樣地越來越糊涂,攪和著,漿糊一樣地糊住了自己的思維和頭腦。導致自己沒有一點思考力,判斷力,深感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心里卻明鏡一樣,這種痛苦和折磨,讓張海濤有種想逃離,想遠足,想擺脫的強烈意愿。他在心里曾經無數次反省過自己。可是,他在阿玲那里得到的愛和溫柔,是在趙曉曼身上永遠無法得到的,難道就是這些嗎?不是,肯定不是,他欣賞妻子趙曉曼的果敢和謀略,他喜歡阿玲的依順和體貼。他曾經在阿玲身上縱橫馳騁過無數次,那種快感是張海濤奔四以來找到的最美好的愛情和性愛,那種感覺妙不可言,讓他流連忘返,他才真正深刻體會到什么叫作樂不思蜀,什么叫做沉迷不能自拔。如果要做出分類的話,張海濤覺得妻子趙曉曼屬于工作,屬于優秀甚至卓越的事業伙伴。阿玲屬于生活,屬于甜蜜溫馨甚至白頭偕老的生活伴侶。只有和阿玲在一起,才可以找到做家長的感覺,那種征服感,特別是在床上獲得的滿足感,讓張海濤真正找到男子漢雄風和自信。可是,張海濤心里清楚,這個家要不是趙曉曼的強勢,絕對不可能有今天的富足而又美滿。外人沒有不羨慕他們一家的和和美美甜甜蜜蜜。婚姻是一雙鞋,只有穿它的人才知道合不合適,這是哪個說的,真是到位。
張海濤低下頭,小聲地說,老婆,我對不起你。我說,我和阿玲從前年,阿玲進公司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相互喜歡上了對方。她過生日,那次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在外地過生日,我請她吃飯,我們都多喝了幾杯,然后,我們就一起攙扶著開房了,從那以后,我們就經常在一起。開始是晚上的前半夜,可是,你總懷疑我晚上哪有那么多應酬,我們就改到中午……
張海濤終究抵抗不住趙曉曼強大的心理攻勢,逐一坦白了那些細節,那些細得不能再細的細節,那些毛細血管的細節,那些針尖麥芒般的細枝末節。阿玲的乳房,臀部的胎記,身上的黑痣,隱私處草長鶯飛還是疏密有度,都成了坦白的再現。還有那些在A片中學到的招式和動作,都成了張海濤敘述的細節部分。作為婚慶公司主持人的張海濤,良好的口才此時也是一種優勢,可以把很多細節描繪得有聲有色,搖曳多姿,豐富多彩而又韻味十足。
張海濤不停地坦白著,他坦白著一件件的背叛,詳細描述著種種細節和枝枝蔓蔓。他堅信,自己的徹底坦白,才能讓強勢的妻子趙曉曼原諒自己,放自己一馬,就是不放自己一馬也好,也可以讓她感到舒服一點,這次,真沒有騙她,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絕無半點虛假和杜撰。張海濤深信,只有自己徹底坦白,徹底老實,徹底說清楚,才可以取得老婆趙曉曼的諒解,這點他深信不疑。所以,趙海濤惟恐自己說漏一個字,用錯一個詞,說不準一個場面,他使出渾身的解數,把平時做主持人的口才發揮得淋漓盡致,把諸多細節描繪的盡可能的細到不能再細的境地。趙海濤把阿玲的乳房描繪成,挺拔如小山,看著誘人,白白嫩嫩,摸上去潤滑,富有彈力,中間一小點紅暈,猶如熱氣騰騰的饅頭上那點紅……
趙曉曼終于抗不住了,她不僅心里難受,現在連胃也難受,嘔吐,惡心,第一次發現丈夫的口才這樣之好,他應該屬于說書行當,今天看來,真是入錯了行。這不是諷刺,是真心有這種感覺。可是,這種感覺只會讓趙曉曼更加難受,難過,甚至想要狠狠給張海濤一巴掌的沖動。因為,她想到了可恥。
趙曉曼臉上的微笑早已落日了。烏黑的臉色在房間迷離的燈光之下,顯得陰森恐怖,披下來的頭發,裝飾著,配合著,像個厲鬼。趙曉曼終于癱倒在床上,有些虛脫。四肢無力,頭疼厲害,呼吸急促,燈光也好像暗淡下來了。
張海濤抬起頭發現趙曉曼生病的樣子,急忙抓住她的手,輕輕搖晃著說,曉曼!曉曼!你怎么啦?然后,用手在趙曉曼額頭上試試溫度,又抽回手在自己額頭上試試溫度。
趙曉曼沖張海濤擺擺手,張海濤不知道趙曉曼是讓他不再坦白,還是說她沒事,可以繼續說下去。左右為難時,趙曉曼有氣無力地說,不早了,睡吧!明天一早還要送彬彬上學。
早上趙曉曼醒來,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鐘了。張海濤已經把彬彬送上學校了。早餐做好擺在餐桌上,用紅色隔蟲罩罩住。張海濤沒去上班,坐在床沿上,滿臉歉意地看著趙曉曼醒來。臉上露出真誠的笑意,說,醒啦!起來吃早餐吧!我打了豆漿,煮了雞蛋,去外面買了油餅回來,扣在鍋里熱著。
趙曉曼想起身,但是,使不上勁,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軟綿的雙腿,無力的胳膊,還有暈暈乎乎的大腦,悶悶沉沉的頭疼。看來大病一場是迎面而來,別無選擇了。手機響了,公司下屬主管打來的。從張海濤手中接過手機,趙曉曼說,今天不舒服,不去公司了,替我向劉總請個假。明天?明天再說,好點就去上班。
張海濤扶住趙曉曼的后背,說,曉曼!我帶你上醫院看看吧!看你這么辛苦,我心里很難受。趙曉曼想說,你心里高興才是吶!我這病是醫生能看好的嗎?可是,由于無力讓她的大腦和嘴之間不能夠密切配合。轉念一想,何必這樣說出來,彼此都不開心。稍微轉換了一下,說,沒什么大不了的,我休息下就好了,這幾天工作上比較累。你去上班吧!公司一大堆的事情,你不去,缺少主心骨,自己的公司,自己多上點心,操點心。說著說著,又變成指導式的談話了。趙曉曼突然感覺到自己和丈夫張海濤之間的談話,從來就是指導或者指責式的溝通。昨晚上,連續做了好多夢,都是和丈夫與阿玲有關的夢,夢里都是那些激情四溢的場面,不堪入目,浪蕩不羈,不知是自己的想象力太豐富,還是丈夫張海濤描述得太過于細節,總之,這一夜,夢不斷,情很亂。有時候,夢是可以打垮一個人的,起碼可以折磨得讓一個人虛脫。它擊垮你的精神,就像一條巨蟒,纏繞著你,輕輕地,溫柔地,慢慢纏滿你的全身,待從頭到腳把你纏住后,再慢慢用力收縮,你就在它懷里慢慢地去了,了無聲息。這才是厲害,才是高手。阿玲是那條蛇嗎?丈夫張海濤是那條蛇嗎?到底誰是那條蛇?趙曉曼想起職場上曾經流行過的一本書《細節決定成敗》,現在想來,這本書不僅僅適用于職場,同樣也適用家庭。可是,現在想來,細節太可怕了。難道細節才是那條蛇?
朝陽在窗欞上歡快地跳躍著,深秋的深圳,依然熱力四射,沒有枯黃的樹葉翩翩翻飛飄零,只有余力依舊,但明顯不足的熱浪在掙扎著翻滾。把空調關掉,把窗戶打開,透點新鮮空氣吧!趙曉曼從沒有過的溫柔語氣,讓張海濤像兔子樣快速的反應。
新鮮的空氣涌進房間,窗簾徹底被拉開,陽光堂堂正正地照射進來。趙曉曼輕言輕語地對張海濤說,過來,讓我靠一靠。張海濤脫掉鞋子,爬上床,讓妻子趙曉曼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胸脯上,左手緊緊握住妻子的左手,右手輕柔地把妻子的頭發朝腦后撫弄,一下,又一下……
趙曉曼輕輕閉上雙眼,均勻呼吸著從窗外涌進的新鮮空氣。淚水,悄悄地,無聲無息地下來了。
她想,如果張海濤真是那條蛇,那條首先抱緊自己的身體,然后慢慢收縮收緊,勒死自己的蛇,也好。有陽光,有和風,有新鮮空氣,有自己所愛的人擁抱,難道不好嗎?
責任編輯: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