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深秋10月,故宮武英殿后的一座兩層新式小樓變得熱鬧起來。一群扛著攝像機、三腳架的人每天在這里進進出出,探究著這座世界上最大的木結構建筑群。
9年前,這座宮殿曾迎來過一批類似的過客,他們在這座城里行走、觀看,2年后,把對這座城的情感溶進一部名為《故宮》的紀錄片。拍攝完成后,曾執導過《故宮》第三集《禮儀天下》、第五集《皇帝的家》的王沖霄于2006年將自己的文化手記結集成一本《故宮過客》。憂傷、低沉、落寞——這本書中的關鍵詞,也正是那一批過客存留在影像和內心深處的關鍵詞。
而這一次,行走在古老宮殿中的新過客,正在努力地用他們的方式去看、去聽、去觸摸。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在尋找代表這個“新過客”群體的關鍵詞。
它畢竟是個好東西
執導過《故宮》的“70后”導演王沖霄已是《故宮100》的執行總導演。據他介紹,此次《故宮100》分集導演團隊中,除一兩人外,全是“80后”。
曾欣,《故宮100》中太廟、社稷壇、養心殿等集的分集導演,1980年出生,用他的話說,正好算得上“80后”。曾欣說他有“故宮情結”,“當時我到故宮團隊時,第一部《故宮》已經拍完了,所以后來出去基本都說我們以前拍過故宮。但其實跟我沒有什么聯系,所以總是有情結在那兒。”
跟曾欣的故宮情結相比,1986年出生的吳小滿,坦承在拍攝故宮以前對這座宮殿的感情算不上強烈。他回憶起小學時參加夏令營,從江蘇來到北京進入故宮時的情景,“那時候對中國的建筑美學沒有什么基礎。后來隨著年齡增大,就覺得這些東西越看越有味道,就像小時候去故宮畫了一根線條,這次看完之后給它上色,上色之后就會考慮更多細節。或許等我20年后再拍故宮,可能把它從線描畫成水粉畫,接著再畫成版畫。對它的情感變化應該是與日俱增的,它畢竟是個好東西。”
這件“好東西”在吳小滿的眼里是有生命的,“有一天早上我來得特別早,坐在位于武英殿后的辦公室,看著天漸漸變藍,站在屋檐上的烏鴉醒過來,沒有游人,也沒有那么嘈雜的聲音。這時應該是故宮悄悄展示自己生命力的時候。”
萬馬扎西,2011年7月進入尚未正式組建的《故宮100》攝制組,擔任箭亭、雨花閣、如意館、天街分集導演。他說能進入故宮拍攝,很幸運。因為有宗教信仰,萬馬扎西說他去宮中最大的佛堂雨花閣拍攝時會感覺到它強大的氣場,“它們保持著原來的面貌,屋頂上還是那個年代的灰塵。”在他眼里,這座宮殿就是一個立體的記憶,“古跡也好,名勝也好,它們可能有上千年的歷史了,每個人對這種時空的的感受都不一樣。你一個人走進那么個場景,沒有現代人跟著你,沒有游客,你一個人站在故宮里,其實就已經穿越了。在別的城市,不會有這種時間跨度。”
拍就行了,拍了再說
《故宮100》的拍攝中,曾欣選用了來自哥倫比亞的攝影師Rodrige Escobar-Vanegas。對于曾欣的選擇,王沖霄一開始有些擔心,因為這個攝影師此前以拍故事片和廣告片為主,加之他對中國文化的理解和我們也有區別,“但后來我們同意這種嘗試,是希望能帶來新的東西,結果發現的確會有不一樣的東西出來。”
對于這個略微有些冒險的選擇,曾欣有他的考慮,“故宮團隊(成立)好多年了,以前拍的鏡頭都是按照中國式審美去拍,我的初衷就是換一種視角。”
和外國攝影師的合作也讓曾欣對自己的審美觀產生了懷疑。“有時候他找的那個角度,我當時覺著不是很好,但同時我會懷疑,是不是我太格式化了。是不是我認為這個不是美的,但是站在外國人的角度,這樣更容易打動像他這樣的外人。所以我會一直拷問自己,到底什么是美,什么是趣味。”
而吳小滿,更希望自己去看、去感受這個大院。《故宮100》中,吳主要負責長青宮、御花園和神武門分集,它們“都是故宮尾巴上的建筑”。作為團隊的“新人”,他底氣十足,“其實我們有很多東西跟著上一輩,基本屬于近親繁殖,但是我們的思維模式還沒有成型,正在尋找突破。年輕人嘛,敢用,敢拍。我覺得自己想拍就行了,拍了再說。不要在拍攝的時候過于考慮之后的剪輯。”
談及自己記憶最深刻的拍攝場景,他講起了模擬拍攝當年17歲的溥儀逃出宮的情景,“當時,我拿著手持機器跟拍,走得氣喘吁吁,覺得到宮門的這段路特別長。我就想我在17歲的時候面臨不到這樣的壓力,說我要拋棄自己的事業,拋棄自己的家庭,要出去尋找自己的生活。對于一個17歲的孩子,該是多大的壓力啊。”
拍攝天街的萬馬扎西,因為等光而享受到了美景,“天街讓我真正體會到了皇宮的莊嚴。”拍攝天街的日子定在2011年9月5日。在故宮拍攝,時間上有很嚴格的限制。拍攝時間定好之后,就只能靠運氣,興許會遇上好天氣,但也可能是壞天氣。但萬馬扎西很幸運,拍攝當天是晴天。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光,“我們希望在早晨4點到早晨7點的時間段和晚上6點到8點的時間段拍攝,這個時間,光線最舒服,最適合拍建筑。那天光線特別漂亮,夕陽三十度打在天街的地板上,發出橙黃色的光,那時候就覺得皇宮的光線來了,皇宮莊嚴的感覺都出來了。”
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
從總導演徐歡,到執行總導演金明哲、王沖霄,三人在接受采訪時都不約而同地談起了趙廣超,談到香港團隊帶來的新觀念。
趙廣超是《故宮100》的藝術創意顧問。在《故宮100》中,趙廣超和他的團隊主要從事動畫設計及藝術創意策劃方面的工作。他說,我們的文化里實在有太多有價值的東西,但傳遞出去的太少了。
“我們不是要每個人都喜歡,但是如果有人喜歡,我們就要給他養分。在這個過程中要盡量用簡單的方法。拍攝過程中我就提議,在這個節目里應該包括一些不用說話、不用語言別人就能明白的畫面。這個最好的就是動畫。”趙廣超把動畫比喻成“一個小小的包裹,一份禮物”,他希望能以包裹的形式把信息“送”出去,而不是硬銷。
徐歡很感謝趙廣超團隊的加入,“他給我們打開了一扇窗戶,心靈的和大腦的窗戶,讓我們視野更開闊。我們的表達方式在改變,對故宮的情感也有一些變化。”她解釋道,“或許我們的歷史包袱太重了。我們從來都對紫禁城這樣一個充滿皇權色彩的地方帶著批判的眼光。而趙老師把它看成一個中國文化集萃之地,他就是很美好、很陽光、很童真地去看待它。他讓我們站在另外一個視角去看,充滿情感的、更親近地去看待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