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見到一座廟宇的大門上的守衛竟然是太監,而非四大天王或者關公秦瓊,這便是廈門的青礁慈濟宮,《廈門日報》的地理版的資深編輯盧志明解釋說:“因為這里供奉的是保生大帝,屬于帝制,所以要由太監守門。”保生大帝的故事說來并不復雜,他原名吳本,北宋人,從小便立志學醫,長大后結廬深山,采藥煉丹,為人治病莫不妙手回春,最可貴的是,他救人不分貴賤,不分人畜,心里無半分雜念私念,受到了民眾的愛戴,卻因為上山采藥不小心掉落懸崖而身亡。北宋時一位名叫顏師魯的官員順應民心,便上報朝廷為他建廟,賜名慈濟。但凡是升官,總有個順序,這點人與神并無不同,北宋時皇帝封吳本為侯,后又加封為王,最終到清代稱帝,這才真正從一個普通人變為神,幾百年間,老百姓們用自己最原始的對人性品德的崇敬,完成了一項震古爍今的造神運動。
這還是廈門民間信仰中有名有姓的神,還有一些姓名不詳的,簡直讓外地人深感詫異,比如曾姑娘巷。相傳廈門雍菜河的一條小巷里住著一位曾姓姑娘,賢淑端莊。不幸遇人不淑,夫婿素行不良,曾姑娘好言相勸卻被夫殺害,引得鄰里義憤,不僅將其夫送官懲辦,還捐建祠堂祭冤魂,設姑娘神主牌位,從此稱為“曾姑娘巷”,雖說現在只剩一個神龕,但附近居民的孩子有個頭疼腦熱或者親人外出久未歸來,甚至生意不順利,都會去燒香點燭,求簽問卦。
女性化的神靈最常見
提到林默娘這個名字,大部分人可能不知道她是誰,但說到媽祖,本能就反應出一位站在海邊慈悲微笑的女性形象,“古代廈門屬于泉州府所管,而媽祖的誕生地湄州也屬于泉州府,你說這里是不是太有神性,出了兩個民間最高級別的神,一個是保生大帝,一個是媽祖,也叫天后娘娘”。盧志明介紹說,媽祖的生活年代也在北宋,還早保生大帝23年,是一位專心致志地做慈善公益的事業的女子,精研醫理,教人防疫消災,最關鍵是她通曉天文氣象,熟習水性,據說是在一次海難救人中離開人世,她走向神壇的過程與保生大帝類似,都是經過幾朝加封最終位列天后級別。
比她名氣稍弱一些的還有一位臨水夫人,民間有道是“莆田有媽祖,古田有靖姑”。靖姑就是臨水夫人,活著的時候也是一位熱心腸的好姑娘,做過許多濟世救人的大善事,現在已經成為民間婦幼保護神,不同于媽祖是海上保護神。
廈門的民間信仰中女性形象為何如此之多,對此,盧志明的解釋是:“因為廈門是臨海的城市,尤其像媽祖的出生地湄州更是靠海,這種地區的女性往往有非常多的作為,不管是出海勞作還是家庭事務都需要她們的管理,因此生活地位明顯高于內陸女性,自然也容易得到大家的尊敬。”當然,你也可以解讀為,臨海而生的女人,必然有水的柔和氤氳之氣,又有海洋的波瀾壯闊之度,這樣的女人,更容易成神。
眾神和平共處
廈門人竟然在有意無意之中梳理出了一條成神的路徑,不是佛家的棒喝,也不是基督教的禱告,而是一個非常樸實有效的方法,無私無我,濟世救人,普通人便能一步步走向神祗,這也是廈門人造神過程中孕育出來的獨特篩選方式,并衍生出一套沒有門檻彼此兼容的信仰風格。
“你可以早上拜這位,下午拜另一位,保生與天后可以共祀,沒有絲毫的沖突,因為他們都是沒有教義教規的,民間信仰不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宗教,民眾愿意信誰的護佑就信誰,沒有條條框框。”就拿保生大帝來說,民間最初叫他吳真人,因為我們習慣把掌握自然,治病救人的神仙跟道家聯系起來,所以保生大帝也稱為“大道公”,但其實他跟道教并沒有實在關聯,鄭和是一位伊斯蘭教徒,出海前也會拜媽祖,媽祖一樣毫無歧視地保佑他平安歸來。
“敬鬼神可親之可合之,這就是廈門人民間信仰的特點,它是生活中觸手可及的一部分,神明不在神壇上,而在家的旁邊,有事沒事都能去求個簽問個卦,像走親戚一般?!眰髡f中的人物被列為神倒是不太稀奇,但是廈門還有神跟人更近的例子,廈門有座“軍廟”,“供奉”的是27位人民解放軍。綠軍裝紅帽徽的塑像形象鮮明,整日香火旺盛,你能想象信眾們對著解放軍磕頭祈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