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納《羅恩格林》162年后的中國首演

繼今年4月的《漂泊的荷蘭人》后，國家大劇院將再度與世界著名導演強卡洛·德爾·莫納科聯手獻上理查·瓦格納的《羅恩格林》。12月4日，這部誕生了162年的經典歌劇將首次出現在中國的舞臺上，同時這也將成為國家大劇院開業近五年來所上演的最長一部歌劇，即使不算中場休息，全劇長度也將近4個小時。

從卓別林電影到《婚禮進行曲》

相比于聲勢浩大的《尼伯龍根的指環》，艱深晦澀的《帕西法爾》，愛欲橫流的《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和宣揚民族主義激情的《紐倫堡的名歌手》，《羅恩格林》能在歐洲家喻戶曉似乎全然不在瓦格納的預料之中，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劇中第三幕那圣潔的《婚禮進行曲》能成為紅透全球的經典旋律，而仰仗著卓別林1940年的經典電影《大獨裁者》，該劇第一幕的前奏曲也風行一時，正是伴著絲絲縷縷的音樂，戲仿成希特勒的卓別林一次次用屁股頂起那個充滿氣的地球。

1845年仲夏之時，瓦格納和妻子明娜來到波西米亞地區的瑪麗恩浴場。在這段愜意與輕松的日子里，瓦格納每天清晨，帶著德國中世紀詩人沃爾夫拉姆·馮·艾申巴赫的詩篇《提圖雷爾》和《帕西法爾》去散步，同時還有那本描寫天鵝騎士的傳奇史詩《羅恩格林》。

靈感就此而來，一部描寫天鵝騎士從神界墜入凡塵的歌劇正在瓦格納的頭頂盤旋。之后他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完成了該劇的草稿。

然而等《羅恩格林》真正大功告成已經是三年后的1848年了，而這一年堪稱是歐洲近代史上最不平靜的年份。法國二月革命，“七月王朝”被推翻，革命由此波及奧地利、意大利、西班牙等國。這場歐洲革命卻極大地激發了瓦格納的政治熱忱，在次年的德累斯頓革命中，瓦格納沖上了武裝起義的第一線，不顧個人安全與起義軍在城中展開巷戰，一面向市民散發傳單，一面通報前來鎮壓的普魯士軍隊動向。

起義的失敗釀成了瓦格納的逃亡慘劇，更直接影響了歌劇《羅恩格林》的命運。在遭到通緝的情況下，瓦格納只身一人逃到魏瑪。在蘇黎世避難期間，瓦格納念念不忘自己的《羅恩格林》，時常黯然神傷地望著歌劇的總譜。在1850年4月，他在給李斯特的信中說：“請演出我的《羅恩格林》吧！我只愿向你做出這樣的請求，因為關于這部歌劇的演出，我除了信任你以外，不再信任其他的任何人。我謹以至誠的、最欣慰的信念，將這部作品奉上。”

在李斯特的努力之下，1850年的8月28日《羅恩格林》在魏瑪首演，連瓦格納也沒有料到這一天剛好是偉大的德國詩人和思想家歌德誕辰紀念日。當時，德國文學和藝術節的名流紛紛前來觀摩首演，李斯特在給瓦格納的一封信中說：“聽眾對《羅恩格林》的興趣很快的日益濃厚了起來，各大旅館都已經知道你的大名，因為每逢這部歌劇在某地上演時，當地的旅館總是被預訂一空。”

歌劇舞臺上的《羅恩格林》

令人唏噓的是， 直到1860年瓦格納才被獲準回國，并在次年5月15日才第一次聽到了《羅恩格林》的全劇，此時距該劇的首演已經11年之久，而距它完成已經十四年了。而且直到1867年在慕尼黑宮廷歌劇院，瓦格納才首次指揮了這部歌劇。由此，《羅恩格林》也成為了瓦格納創作最為順利，但演出過程最為曲折坎坷的一部歌劇。

伴隨著《羅恩格林》的問世，瓦格納實現了其在藝術上的一次重要實踐，“音樂戲劇”（Das Musikdrama）的理念在《羅恩格林》一劇中已經頗具端倪，戲劇元素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正是在這樣的變化中，一代代杰出的舞臺藝術家、導演、舞臺設計師成為瓦格納歌劇發揚光大的重要力量，并讓瓦格納的藝術遺產得以遠播。

與瓦格納舞臺理念不斷更新的還有傳播技術的迅速發展，讓全球觀眾得以欣賞到多彩的瓦格納歌劇的舞臺藝術成果，特別是隨著DVD技術的普及，欣賞一部舞臺版的瓦格納歌劇已是易如反掌，《羅恩格林》又向來被認為是瓦格納歌劇的入門之作，而在紛繁多樣的舞臺制作中遴選出色的版本對于了解該劇的全貌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截至目前，維也納國家歌劇院1991年上演的《羅恩格林》被視為最符合“原教旨”精神的制作版本。德國導演沃爾夫·岡韋伯（Wolfgang Weber）提供的舞臺版本不僅保持了該劇的原貌，天鵝騎士、天鵝堡等重要視覺符號都完整地被保留在舞臺上。劇中的羅恩格林一角由著名西班牙男高音多普拉西·多明戈扮演，美國女高音謝莉爾·斯圖德飾演的艾爾莎一角當時也是最優之選，指揮大師阿巴多和維也納愛樂樂團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留下了精湛美妙的演奏。

而在上世紀80年代，德國老牌戲劇導演奧古斯都·艾弗丁（Agustdu Everding）為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打造的《羅恩格林》也同樣值得珍視，該制作亦可視為傳統風格制作中的杰出范例。而相較于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歷史風格版本，導演艾弗丁為舞臺賦予更多的形式美感，而不僅是營造出一個舞臺“原貌”，同時他為舞臺釋放出了更多的戲劇張力，人物刻畫方面亦是可圈可點。英俊的德國英雄男高音彼得·霍夫曼（Peter Hoffmann）飾演的羅恩格林和女高音伊娃·馬頓的艾爾莎情投意合，演唱俱佳。

1990年的拜羅伊特音樂節上，德國電影大師沃爾納·赫爾佐格（Werner Herzog）受邀制作該年度歌劇節的《羅恩格林》，他大膽使用激光發射器、投影等手段，營造天鵝和圣杯騎士的幻境。該制作首演后，雖然獲得國際認可，但德國評論家認為過于華美的場景失去了該劇特有的神秘光環。利用現代場景和理念詮釋瓦格納歌劇在拜羅伊特音樂節早已成為傳統，而相比于2010年拜羅伊特最新的《羅恩格林》前衛怪誕的版本，赫爾佐格20年前的制作已算相當保守。

2010年，德國導演漢斯·諾伊恩費斯（Hans Neuenfels）在當年的新版《羅恩格林》可謂荒誕離奇，引發不少爭議。劇中的所有武士都頭頂鼠頭形象的罩子，身穿麻袋一樣寬大的黑衣服，手腳套著類似老鼠爪子一樣的塑膠套，后面拖著一條大長尾巴。此后的情節中，女演員扮成白老鼠，而兒童則是粉色的老鼠。最多時上百只“老鼠”在臺上擠來擠去，有時舞臺上方的大屏幕還會播放老鼠爭奪撕咬的動畫。對于這些老鼠的含義，評論者認為這象征著羅恩格林與艾爾莎的婚姻是一種試驗，他們的命運像小白鼠一樣被人操控。

全明星班底為中國首演助陣

今天，導演個人的觀點已經成為當今演繹瓦格納歌劇的核心理念，雖然其中不時出現篡改和曲解原作的例子，但《羅恩格林》一劇仍然以獨特的魅力活躍在當今國際歌劇舞臺上。在即將到來的2013年瓦格納誕辰200周年的時刻，全世界各大歌劇院將相繼出現30個左右的舞臺版本，而國家大劇院的新版《羅恩格林》也將加入其中，12月4日，這部誕生了162年的經典歌劇將首次出現在中國的舞臺。

剛剛在今年上半年執導了《漂泊的荷蘭人》的意大利導演強卡洛·德爾·莫納科將再度出山，并將以一套較為符合原著風貌但極富視覺沖擊力的舞臺制作呈現給中國觀眾。而相較“荷蘭人”，歌手陣容的成色可謂大幅度提升，飾演羅恩格林的斯塔芬·芬克（Stefan Vinke）上個月剛剛在英國皇家歌劇院全新版的“指環”四聯劇中飾演男主角齊格弗里德，他去年曾登臺拜羅伊特音樂節演唱瓦格納《紐倫堡的名歌手》，雖然此前還未在中國內地登臺，但早在去年的香港藝術節上，芬克在萊比錫歌劇院版《特里斯坦和伊索爾德》中飾演特里斯坦一角，連演數場，大獲好評。

而飾唱劇中女一號艾爾莎的德國女高音佩特拉·施妮策爾（Petra schnitzer）是德國歌劇節最具影響力的瓦格納女高音之一，可惜她同為知名瓦格納歌手的丈夫彼得·謝弗特（Peter Seiffert）未能一同前來，不過另一位當紅瓦格納男中音伊吉爾·斯林斯（Egils Silins）的到來卻值得人們期待，而伊娃·約翰森（Eva Johansson）今年在《漂泊的荷蘭人》中已經證明了其實力，他們的出現無疑讓中國本土上演的第一部《羅恩格林》含金量倍增。

或許，看過這場歌劇的觀眾，在為這些含金量頗高的演唱感嘆之余，在日后參加任何一對佳人的婚禮中再次遭遇著名的《婚禮進行曲》之時，都會不禁回味天鵝騎士的悲欣，如恰恰對應新郎的機遇，請加倍地祝福新人，并將婚禮的神圣回向給一切為愛而忘我的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