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楊和他的體育生意

他失蹤了幾乎整整兩年時間。在此之前，從2005年到2010年，他是深圳、陜西兩地媒體的寵兒，在幾家具有全國影響力的體育專業媒體上，那張沉靜到令外人很難辯識真實情感的國字臉，以及西北漢子特質的厚嘴唇中吐露出來的每一個訊息，往往意味著風暴的來臨。而當他再次在媒體上亮相——這一次可是大名鼎鼎的美國《紐約時報》，這個一度在足球和籃球界頗負名聲的操盤手，卻變更了身份，成為美國聯邦調查局、司法部以及證券交易委員會尋找的關鍵人物，只因涉及全球最大賭業經營者輸往中國近7000萬美元的合法性。

確實，如若不是這篇名為“幫金沙在中國花掉數千萬美元”的特別報道，大多數中國人根本不會知曉，楊塞新，神秘的楊先生，深圳健力寶足球俱樂部前代理董事長和陜西東盛男籃的前老板，還有著另外一張面孔：謝爾登·阿德爾森打開中國市場大門的掮客，更準確地說，是金沙集團駐北京首席代表。在2007年至2009年間，楊因這個頭銜至少獲得每月3萬美元的報酬。

在每年持港澳通行證前往前葡萄牙殖民地，目前已超越拉斯韋加斯榮登世界第一賭城的2200萬大陸游客心中，擁有4100臺老虎機以及5500張賭臺的金沙都是一個碰運氣者必去之地，而他的控制者，年近80的謝爾登·阿德爾森則是一個響當當的傳奇人物。這不僅因為他的財富一度在美國僅次于巴菲特和比爾·蓋茨，即使經歷了金融危機，在2011年的《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上仍能以233億美元位居第十六位，更重要的是，這個波士頓猶太家庭出身的報童，總有著令人驚嘆的商業嗅覺。

楊憑借其自稱的前軍人身份和與某些強力特殊部門的特殊關系而進入阿德爾森的法眼。果真如此嗎？在介入體育生意之前，部隊籃球球員出身現年59歲的楊塞新的發跡之路，很是模糊。多年之后，人們通過一些上市公司的董事身份規制披露才略知一二，這個甘肅平涼人——在之后因東盛男籃遷址的糾紛中，楊曾堅稱自己是一個“熱愛家鄉”的陜西人——曾在家鄉一不知名的企業出任過工會主席，1989年南下深圳蛇口，成立欣聞實業公司，介入轉口貿易和鍍鋅膜用品加工，1992年他搖身變成蛇口泰山集團董事長，3年后，又成為上海環球樂園董事長。

生意場上，小阿德爾森20歲的楊擁有同樣的“創造力”，或者說賭性。比如，當1993年一代跳水女皇高敏宣布退役時，楊就搶先放風欲出資80萬元將金牌留在四川，此時，楊塞新正準備在蓉城復制深圳的世界之窗旅游項目。這一舉動無疑令其博取了相當的關注。而事態的發展也頗具戲劇性，在拍叫價格上升至77萬元時楊突然收兵，最終僅以20萬元捐獻款完成了這樁“眼球公關”。

同時，資本實力平平的楊塞新，很早便投身“金融創新”，無論是成都的世界公園還是此后上海的環球樂園，其本金很可能源于他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的“互助金券”集資。2000年1月，成都中院判令楊歸還2875.66萬元予社會集資人并承擔所有訴訟費。

在這些前傳中，神秘的楊先生還表現出一個與阿德爾森類似的風格：綁定人脈。如果說深陷調查風波的賭業大亨近期與美國眾議院預算委員會主席、共和黨羅姆尼的競選伙伴保羅·瑞安頻繁走動，是一種政治保險行為，那么楊塞新與“小護士”化妝品的創始人李志達的交往，就有著更多拉大旗當虎皮的色彩。事實上，當李氏在2005年入主健力寶集團失敗后，楊卻憑借與李的交往成為深圳健力寶足球俱樂部的真正老板，而這也是他以體育贏取商業資本最廣為人知的段落。

楊很敢言。是他，首先捅出2004年中超冠軍的賬面上有一筆60萬元的現金流向了裁判。事實上，如果司法部門此時介入，中國足球不至于陷入此后黑色的8年，直至包括足協副主席在內一堆官員和著名球星在過去1年內紛紛鋃鐺入獄。當然，他的總結提煉能力也很出色，轟動一時的“球霸”一詞就緣于他的發明，而這起由池尚斌與包括李瑋鋒、李毅在內一干當打球星的激烈沖突最終令一支在亞冠賽場都取得不錯成績的球隊實力大損并降級。

在2007年夏，楊塞新曾安排已有大批球星出走的深圳足球隊與英超曼聯舉行了一場友誼賽。0比6，從吉格斯、魯尼到當時還未遠赴皇馬還頂著“小小羅”名號的克里斯蒂·羅納爾多均取得了進球。現在人們開始明白，適時已成為阿德爾森馬仔的楊，更多的考量是向新老板顯示自己的運作手段和人脈。或者，楊試圖讓真正有實力的這位大亨來接管足球隊。這招很管用，至少阿德爾森同意讓楊塞新的影子公司代為投資位于北京東三環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商業中心——這樁生意以不了了之告結，而其中不翼而飛的600萬美元最后成為美國各監管當局目前動手調查的由頭。

在將深足轉讓后，楊塞新與背景莫名的一新能源科技企業聯手接手了陜西東盛男籃，并有意將這支球隊遷往深圳，幕后東家仍是阿德爾森。澳門1.5萬座席的金沙演出場地甚至已發出了邀請函。據稱，時任中國籃協主管李元偉否決了這一提議。在他的回憶錄中，李氏坦承不愿博彩業者介入始露復興之氣的CBA。同時，李還揭露楊試圖以一幅4000美元的畫作行賄并敲詐于他。

很少有人知道阿德爾森與楊塞新分手的真正原因，但陌路之后，楊轉向于低調并逐漸絕跡于媒體，《紐約時報》的報道才讓人們重新開始打量他。

楊塞新的故事很像希區柯克的懸疑片。結局會如何？說說另一位楊先生吧——香港籍的楊家誠——理發師起家英超伯明翰足球隊石破天驚的投資人，年前已因洗錢罪遭到逮捕。

有時，體育生意也未見得安全！

(作者系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