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的背影并非過眼煙云

大約兩年前的那個冬季，我逐一走訪尚處溫暖冬日下的上海灘邊的基金公司，時任匯添富副總的于東升憂心忡忡地對我說，“你總不希望我們這些老朋友，一個個都離開這個行業(yè)吧？”那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基金公司的老總、副總和明星基金經(jīng)理紛紛跳槽，或轉(zhuǎn)投私募，或徹底離開。

于東升的擔憂并不是多余的。這一趨勢并未減緩，直到范勇宏——這位在基金行業(yè)最具標志性的人物也在與資本的較量中敗下陣來。看上去，基金公司的領軍人或者明星人物，最終以悲劇色彩告別自己鐘愛的行業(yè)或公司，已經(jīng)具備了相當?shù)乃廾卣鳌?/p>

事情的邏輯非常簡單：基金公司的管理者，在股東眼里，只是干活的。干不好，股東賺不到錢，他們當然隨時可能換掉你；干好了，錢多了，你想多分，你不聽話，股東也可以換掉你。

所以，無論干得好與不好，在基金公司干活兒的人，都不踏實。如果要在這一行當生存得久遠，就不僅需要三頭六臂的能力，還需要眼觀六路的敏銳，甚至八面玲瓏的圓滑——往褒義上說，就是需要大智若愚、心如止水。

然而，多數(shù)人很難做到這一點。更確切地說，多數(shù)人都忍得了一時，忍不了一世。

在外人眼里，基金公司老總（其實也包括諸多明星基金經(jīng)理）的薪酬已足夠高，為什么還不滿足呢？外人不知道，在普通人盯著他們數(shù)百萬或上千萬年薪的同時，基金公司領軍人看到的則是，在他們手里，公司規(guī)模從幾十億擴充到幾百億乃至上千億，股東大賺特賺，而他們自己的待遇，則遠遠跟不上這一步伐。

你不能簡單用“貪得無厭”來解釋他們。在他們看來，在資本和金融這個行當中，股權(quán)激勵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比如創(chuàng)業(yè)板上的那些公司，比如那些私募基金公司。為什么到了公募基金公司，這就成了老大難問題呢？

于是，他們選擇不同的方式尋求突破。有的人，大聲地說，比如2010年“兩會”期間，交銀施羅德副總謝衛(wèi)提交過“基金公司股權(quán)激勵提案”，由于此提案擊中基金行業(yè)命脈，被廣為關注。謝衛(wèi)見到我，談及此事，也頗為得意。但關注也好，得意也罷，最終此提案石沉大海；有的人，悄悄地做，比如范勇宏團隊曾意欲通過間接持股第三方理財機構(gòu)來達到股權(quán)激勵的目的，但遭到大股東中信證券的明確反對，這也導致他最終心灰意冷，離開親手創(chuàng)辦并領導14年之久的華夏基金公司。

在基金公司管理層眼里，擔憂股東和資本過于強勢，束手束腳；但在股東眼里，也擔憂基金公司管理層獨來獨往，失去控制。有什么解決辦法呢？大約一年前的冬季，在溫暖的深圳，鵬華基金總裁鄧召明向我勾畫了這樣一個設想：“在基金公司董事會中，股東、基金公司核心管理層、基金持有人各占1/3。這樣，只要業(yè)績做得好，只要基金持有人滿意，股東就不可能隨意撤換管理層，管理層也不可能天馬行空；如果業(yè)績不靈，基金持有人自然會和股東方聯(lián)手，撤換他們。”

可是更多的人，既不說，也不做，他們選擇離開。不過，大多數(shù)人離開之后并不順利，甚至可以用命運多舛來形容。要么業(yè)績一落千丈，要么被迫反復跳槽，要么被查鋃鐺入獄。悲劇就這么一再上演著。請記住這些人的名字：熊雙文、員瑞恒、王宏遠、王貴文、唐建、呂俊、江暉、李旭利、韓方河、莫泰山、王亞偉、肖風、范勇宏……

不管是呼喊、嘗試還是設想，目前還都沒有實際成效，《基金法》修訂案草案也未在這方面取得突破。但所有的努力，都不會白費；離去的背影，也并非過眼煙云。總有一天，大家會看到，“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lián)Q新天”。

（作者為本報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