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 王朝與危機

將德勞內杯帶回西班牙的英雄們得到了國王胡安?卡洛斯的接見，他們例行乘敞篷大巴在馬德里進行奪冠巡游——這無疑是相當特殊的一次。這是足球史上產生的第一支成功衛冕歐洲杯的球隊，更不可思議的是，在兩屆歐洲杯之間，西班牙人還順便拿下了世界杯。

感到榮幸的當代球迷們親眼目睹西班牙足球從預選賽之王蛻變成為足球史上最成功的球隊，親眼目睹了在過去的10年里，一種前所未見的足球風格在伊比利亞半島興起并征服了整個足球世界。不可忽視的是，西班牙人不僅擅長足球，他們在當今世界擁有最多關注的幾項運動中，常常扮演成功者的角色，比如網球、F1、籃球等。

剛剛度過舊的危機不到兩年，新的危機又變本加厲地襲來。房地產泡沫的崩潰將銀行業也拖下水，國家的債務數倍于生產總值，西班牙的經濟體系已無力應對，只得仰仗于歐盟的救援——甚至于仰仗西班牙足球隊帶來的心理安慰。但就在歐洲杯開始前，西班牙主帥博斯克在面對首相拉霍伊“務必奪冠以在困難時期給西班牙帶來快樂”的要求時作了非常得體的回答，“在足球上可能獲得的勝利，并不是解決國家面臨的問題的辦法。”

大廈已成 禍兮福所倚

到卡米內羅（1994年世界杯）為止，西班牙足球的風格都稱得上頑強好斗，此后則開始趨于纖細。中路的瓜迪奧拉在國家隊運氣不佳（傷病），巴拉哈貝萊隆等人則徹底不成氣候，邊路從恩里克到埃切貝里亞再到華金雷耶斯，風格越來越軟弱，再配上任勞但談不上剛強的一代旗幟勞爾與防守能力平平的隊長耶羅，這10來年（1994～2004年）的西班牙足球一直保持著名聲在外但不成氣候的形象。

但巴塞羅那足球改變了西班牙足球，雖然加泰羅尼亞人歷來有分離主義傾向，但他們的球員以及足球卻構成了當今西班牙足球的根骨。拉瑪西亞青訓營如今已經大名鼎鼎，自克魯伊夫于上世紀80年代末創辦，至今已經30余年，輸出了哈維、梅西、伊涅斯塔、法布雷加斯等數代重量級球星，并漸漸成為西班牙足球的脊梁。

這種足球的一切成功與榮耀都建立在傳接球上，外界往往將其解讀為“自小共同訓練帶來的默契”，這顯然并不足以成為拉瑪西亞-巴薩-西班牙的足球理念與哲學。他們的基礎訓練很簡單，就是傳好球與接好球，在青少年時代，這些未來巨星的訓練課主要就做這兩件事情，教育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培養默契。自小鍛煉的、超乎尋常的傳接能力讓他們得以借此掌握球權乃至比賽，執教的瓜迪奧拉又為其補充了“離門最近的進攻發起點”理論即積極的前場反搶，在競技層面上完善了這種在以往只存在于理想甚至漫畫中的足球風格。

阿拉貢內斯率先將巴薩的體系植入國家隊中，奪得了4年前的歐洲杯，博斯克延續了這樣的風格，為西班牙贏得了更大的成功。除了移植戰術之外，阿拉貢內斯最大的成功在于改變了西班牙國家隊不擅長打淘汰賽的氣質，而博斯克的抗壓能力則更加高明，又在皇馬的“銀河戰艦1期”中磨練出了籠絡大牌隊員的本領，帶領群星云集、處于巔峰狀態的西班牙隊正得其所。

若不特別提醒，在海量的體育信息澆灌下，球迷會很難注意到巴西足球的新聞近年來越來越少，尤其在球星方面，已登陸歐洲的球星一代比一代衰落得快，除了各種花邊新聞外只能偶爾炫耀一下自己尚且擁有內馬爾。與西班牙隊同時創下多個紀錄并奪取2012年歐洲杯相對應的是，這個歷來被稱作足球王國的巴西，在最新一期的排名中已跌出前10。足球王國的權柄，隱約已交到了西班牙王朝的手中。一代巨星，一朝足球理念的革命，西班牙足球大廈已成。

體育強國 福兮禍所伏

說起體育強國，除了善于拿金牌的中國之外，人們首先必然會想起美國。身為全球最大的移民國家，后者當然沒有辜負這樣的先天優勢，成為頭號體育大國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在世界第一運動足球上，美國人始終難以步入二流之境，多少也算個遺憾。

西班牙人在體育上的成功并不局限于足球，他們的籃球隊是歐洲冠軍、世錦賽冠軍和奧運會亞軍，加索爾加盟湖人隊之后，兩年時間就幫助其從季后賽邊緣球隊變成了總冠軍。納達爾是當之無愧的網球天王，從2005年開始與費德勒的相互追逐已成為網球界的傳奇，而剛剛擊敗新一代天王德約科維奇的他已近似壟斷了紅土賽場。阿隆索曾為西班牙人贏得F1世界冠軍，而環法自行車賽上西班牙人也數度笑到最后，但恰恰是環法大賽，也將西班牙體育盛世之下的陰暗一角給掀了開來。

2006年，涉嫌主導興奮劑網絡的富恩特斯醫生承認，除自行車外，他的客戶群涵蓋了足球、網球以及田徑等各個運動領域。號稱已受到3次死亡威脅的醫生宣稱，如果將其掌握的資料公諸于世，西班牙體壇將被毀掉，可以揪出的老底甚至包括巴塞羅那奧運會。而承認自己服用禁藥的前車手曼薩諾亦表示曾在富恩特斯的診所里看到皇馬國腳。當然，雖然此事近些年時不時掀起一些小小波浪，但總體上已屬于被搪塞過去的舊聞。瓜迪奧拉本人也沒有徹底擺脫意大利人對其服用諾龍的指控，而世紀之交的瓦倫西亞更被懷疑大面積服用禁藥，門迭塔壯年之際頭發的變化可為此作個注腳。

但可以清晰看出的是，不了了之的事件雖然沒有被常常提起，但也可能在任何時候被某位檢察官再度提出指控。至少，這些可能存在的問題并非僅僅因為境外媒體的嫉妒而憑空地炮制了出來。雖然這些問題很難像經濟危機里的種種問題一樣在光天化日下讓各界參與進來研究和解決，對西班牙與世界而言也并沒有那么大的爆炸力。但解決經濟危機會有清晰的目標，行動的方法和對象，經濟學家會說他們需要的就是錢和時間，實業家會說他們需要新的市場，而政治家們便與歐盟或德國一類國家款款周旋。但針對體育王朝地下一面的任何實質行動都可能導致其形象的徹底崩塌，意甲聯賽正是前車之鑒，那么西班牙體育的問題最終如何解決呢？還得留待將來。

至于如今，為中國足球出謀劃策的專家們常常提起的那句——每10個人中就有1個注冊球員，早已經變成每4個人中就有1個失業者，這就是對目前西班牙足球最簡潔的描述。

（作者系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