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少黑天鵝

J，和年輕版的K，或者說威爾?史密斯與喬治?布洛林，穿越時空相聚在1969年7月15日距美國佛羅里達肯尼迪角不遠的一個匹薩店內。一天后，這兩位專門管治外星人的特工將攀上相當于36層樓高的阿波羅11號頂端，趕在阿姆斯特朗和奧爾德林首次登月之行前安裝能拯救地球的A網。順便，干掉來自不同時空的“破壞狂”鮑里斯。

而此刻，兩位酷人卻必須忍受來自陌生鄰桌的嘮叨。

“該死的大都會，都是幫廢物。”

“可不是，永遠贏不了小熊隊。”

自5月下旬投身大銀幕，被稱作另類版《阿甘正傳》的《黑衣人3》已在全球錄得4億美元票房。但與海外觀影者津津樂道于波普大師安迪?沃霍爾的臥底身份，以及LADY GAGA 、賈斯汀?比伯、貝克漢姆，還有姚明果然“非我族類”不同，習慣看到肉身完暴外星佬情節的本土人士早對此等調侃戲謔免疫，1.13億美元的北美票房著實表白了他們的態度。導演巴里?索南菲爾德應該慶幸自己深入骨髓的棒球心結，從1990年的《當哈利遇上薩麗》，到三部《黑衣人》系列電影，此公總不忘讓劇中主人公與他鐘愛的運動發生點什么。比如，上述這一幕。

他賭對了！

當來自五維空間的高級生物格里芬，利用自己對每年3個月份具備的預言透視超能力，讓JK組合在漆黑一片的體育場內共同目擊了3個月后的大戲——連續7年成績墊底的紐約大都會棒球隊神奇擊敗巴爾的摩金鶯，奪得隊史上首個世界大賽冠軍時，相信一群與巴導年齡相妨的半白美國人，尤其是紐約人，都會淚眼婆娑之余決心再看一遍捧場了。

缺乏棒球基因的中國觀眾很難理解這一切，格里芬萌萌的做派才是他們呵呵傻笑的原因。然而，凡經過43年前那場比賽的美國人，都會對格里芬所謂“即使在這之前你認為它絕不可能，但這個時刻就是地球上我最愛的一刻”深以為然。

紐約城內，誕生于1901年的洋基，乃至遠遷西海岸的道奇和巨人，都是令只有50年歷史的大都會隊仰視的對象，直至1969年10月那場傳奇。從此，這座世界第一都市才有了真正的“地鐵大戰”，10倍于NBA觀賽人數的洋基大都會德比，其影響力堪比皇馬遇到巴薩時足球迷們的反應。

這就是體育史上最著名的黑天鵝事件。

17世紀以前，歐洲人素來以為天鵝天生就該是通體潔白，就像他們本人的膚色，而隨著來自澳大利亞的第一只黑天鵝被發現，原本不可動搖的信念崩潰了。納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在《黑天鵝》一書中，以這一案例出發總結出黑天鵝事件的三大特征：一、極具意外性；二、會產生重大的影響；三、人類的本性促使他們在這種概率小到幾可不計的事發生后為它尋找乃至生造理由，以使其多少具備可預測性和合理性。

電影中那位能預知未來的格里芬對大都會從陪太子讀書到黃袍加身的解讀，便完全符合此三大定律，尤其是他拿出的幾個理由——決賽第5場最后一個壞球是位于麻省理工的波斯丁工廠制造的，從力學角度講該球存在缺陷，因為球表面包裹的馬皮沒有用正確的方式曬干，而這又源于皮匠的妻子希拉那天跟一個波多黎各高爾夫球手私奔了。同時，這個壞球扔給了戴維?約翰遜，而此人之所以成為棒球手，又是陰差陽錯入錯了行，只怪他父母在其8歲生日購置禮物時沒有買到橄欖球而用一只棒球敷衍了事。最重要的是，那個不純正的壞球在他棒間接觸的剎那被打高了兩毫米，結果讓大都會的克萊奧?瓊斯輕松捉去。Game 于是 over，一切都是上帝決定的！

或許，1969年10月的這個新科冠軍實在太過橫空出世，讓時年16歲的索南菲爾德和大多數棒球粉絲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多年后借外星人之口道出隱于心間一遍一遍搜刮出來的理由，哪怕它多么匪夷所思。

沒錯，這便是黑天鵝事件的魅力。否則，1912年那艘全球最大的游輪泰坦尼克號怎么會在處女航中沉沒？1971年國力已處巔峰期的美國怎么會在絕意退出布雷頓森林體系？1989年的柏林墻怎么會在一夜間倒塌？1998年由數位獲諾貝爾獎的經濟學家操盤的長期資本公司怎么會在5個月內資產銳降90%以43億美元虧損破產？“9?11”怎么會發生？搞了十年的歐元區怎么會突然面臨分崩離析？甚至，連白宮至今還安然歸屬于華盛頓特區都在此列，那個弟襲兄志原本鐵定能競選上美國總統的羅伯特?肯尼迪，曾一心想讓美國總統從此在舊金山上班，畢竟那里有美麗的陽光和好萊塢女明星，結果，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怎么又被暗殺了?

從政治到經濟，黑天鵝幾乎無處不在。只要人們難以擺脫培根曾警告的“經驗主義”，那些出人意料就會源源而來，并以此改變我們的世界和世界觀。

至于賽場上的黑天鵝也絕不只發生于棒球。從1994年丹佛掘金擊敗西雅圖超音速隊迄今，NBA歷史上就五次上演“黑八奇跡”。

之所以在這個時段搬出《黑衣人》橋段，主要還是因為它——那個別名“大耳朵”的斯勞內杯來了。在50年特別是中國人可以通過電視欣賞歐洲杯的史冊中，從1992年的瑞典到2004年的葡萄牙，從北歐到伊比利亞半島，兩次黑天鵝神奇地降臨——1992年的丹麥童話以及2004年的希臘神話，都讓人難以忘懷。尤其是丹麥，本屆歐洲杯首戰小勝擁有豪華中前場的荷蘭，又讓人期待著新一只黑天鵝從基輔飛出——當然，隨著西班牙王者般的衛冕，與“大耳朵”有關的黑天鵝還要再等待4年。

對了，還是說回那支創造神跡的紐約大都會棒球隊吧。雖然已奪得過兩次世界大賽冠軍，不過近年來其狀況卻一直不佳，從比賽成績到股東回報均萎靡不振。一些敵對球迷索性開始幸災樂禍地嘲笑“你的好運用完了”。然而，2011年5月27日，被譽為“巴菲特第二”的對沖基金鬼才大衛?埃因霍溫突然宣布，他將為這支球隊投資2億美元。

怎么說來著，上帝總會在你失望的時候給你一個希望，這大概才是世人對“黑天鵝”敬畏之余頂禮膜拜的原因吧！

（作者系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