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夢為馬的樂趣

盛夏，心情燥熱，而就在這樣的天氣與心境之中，我讀到了一個女孩寫的詩。于是這年的夏天，便給我留下了安寧、純凈、神清氣爽的記憶。

安子瑜的詩，因是一個孩子寫的詩，更是因為是一個女孩寫的詩，讀來更覺純粹。那是一個看似成熟（她對天地人間的感受，其深度常常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但骨子里畢竟脫不了稚氣的孩童的詩，意象簡潔，理路也不復(fù)雜。但就在這單純中，我讀到了詩歌應(yīng)當(dāng)具有的意境和詩歌所特有的審美情趣。安子瑜小姑娘的詩，讓我懂得了詩歌美學(xué)上的另一個道理：真正的詩，并不借助于復(fù)雜和繁亂，也不借助于夢囈般難以解讀的隱喻和無法連接的象征，而是渾然天成，枝枝葉葉，干干凈凈，脈絡(luò)清晰。

安子瑜的詩，與當(dāng)下詩風(fēng)一味追求晦澀，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讀她的詩就是讀詩，而不是猜謎和求證，更不是那種對咒語的破解和索隱。也許安子瑜還是個孩子——一個孩子眼中的世界就是這般，一個孩子所理解的詩就是如此。

這個孩子要長大。但愿長大的是她的身體和精神，而不至于在長大的過程中丟失單純的品質(zhì)。永遠的不成熟，恰恰是一個很高的人生的境界。

我始終認為，真誠是寫詩的人必備的品質(zhì)。只有真誠，他才能忠實于自己的內(nèi)心，沒有偽飾沒有隱晦，也才能把他捕捉到的心靈的悸動與震顫，通過文字表達出來。這樣的文字必定是屬于這個詩人自己的，猶如他的身體發(fā)膚一般獨特。所幸，我手邊的這本《停頓的風(fēng)》擁有我說的這點。而它的作者，竟然是一個孩子。

盡管張愛玲早就說過“出名要趁早”，盡管這些年我也接觸了不少早慧的孩子，但是，閱讀安子瑜的這本詩集，還是讓我非常驚訝，我驚訝于，這個小小的生命何以凝聚了那么多嚴肅而重要的思考，何以產(chǎn)生如此老道與通達的氣度。

我原本以為是會走進一個孩子的夢境，猶如金子美玲的詩歌那般的柔美童真，不覺間卻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置身于一個廣闊而深邃的思想領(lǐng)域。天與地、生與死、自然與社會、正義與邪惡、黑暗與光明、希望與失望……一切的一切，都融合在這個孩子的思想里，匯聚于她的筆端，清晰而執(zhí)拗地得以表達。

我似乎能感受到文字背后，那顆敏銳而豐富充滿個性的心。一片葉影、飄灑的雪花、獨飛的大雁、爬行的蝸牛、浩瀚的蒼穹，或渺小細微或宏大磅礴，都透過一個孩子清澈的目光，落在她的心里，引起了微妙而深刻的變化。

我不清楚八十年代的詩歌風(fēng)格是否對這個孩子產(chǎn)生了影響，但是，在讀《停頓的風(fēng)》時，卻時常讓我溫暖地想起那些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與詩句。“欺騙自己的人，在沒有囚徒的地方，設(shè)滿監(jiān)獄。”堅毅決絕；“離去的背影/知道有人/用最深沉的愛/將它凝視……”抒情婉約；“我在地平線上，畫滿眼睛。為的是看到，最美麗的風(fēng)景。”純真剔透；而“我看著/雪白的繁星/盛滿/月的碎片。”神秘奇幻。

安子瑜很巧妙地吸收了那個時期詩歌的精髓，并且游刃有余地融合了這種種不同的風(fēng)格，形成了自己的個性。當(dāng)然，風(fēng)格只是工具，真正的核心是詩作獨特的內(nèi)容。所以，我們看到更多的還是這個孩子自己的感悟甚至是頓悟。成長的困惑、自然的敬畏、夢想的期翼、情感的渴望、現(xiàn)實的抨擊抑或僅僅是小小的情緒，點點滴滴，都真實地記載在了這本獨一無二的成長的詩集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