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渺小
沒有墳頭大,連最小的墳塋也沒有
沒有砌墳的石頭重,連土疙瘩也沒有
沒有墳上的茅草和蕨葉濃密,連倒掛的刺藤也沒有
沒有山高,連墓碑也沒有
幾乎所有都沒有
這就是活著的狀態(tài)
而死亡,恰好見證了這一切
當我寫完這首詩
凌晨一點了,當我寫完這首詩
這世間多少夢,已經(jīng)瓜熟蒂落
月的鋒刃正生切著初冬的寒霜
一個夜行者,撬開了隔壁的房門
這首詩是我為你精心設計的別墅
午夜是我請人來安裝的防盜門
你不用鑰匙,只需對證真愛的指紋
就能進入。詩中的每一個字
就是一個房間
標點符號是虛設的情景
或夕陽斷照,或曉風殘月
或夢鎖橫橋,或闌珊雕窗
煙波在唐詩中
浩渺在宋詞里
往事在景中
你在鏡里
三千白發(fā)在詩行的結(jié)尾處
還有六個小圓點
在似是而非的生活堤岸?
還是在夢斷江南的萬古情愁間?
當我寫完這首詩
昨天,又被拖入今天
總有幾個溫暖我的詞語
數(shù)九寒天,幾滴欲凝未凝的雨
在喧囂的縫隙悄然落下
沉訥的光線安慰一顆埋下的頭
他們能在青春的念想中找到自己
這做不完的工作,就像犯不完的錯誤
說不完的話,開不完的玩笑
她說:“屙尿洗蘿卜,環(huán)順(反正)都是活路。”
由于年齡的差距,我忍住笑
順著詞語的弧度繞行
內(nèi)心光亮。透視情感里
那支生銹的箭簇
無法取舍,糜爛,擴散
直至占據(jù)了一小部分身體
眾人逐漸離去
她站起來,做擴胸運動
一陣風恰好經(jīng)過,動了動屋內(nèi)的溫暖
圍巾的底角往上卷
仿佛說“再見”
她笑了一下
拾起火爐上的手套
走出了生活的“場”
欲望的“域”
黃昏
檐前的茅草在秋風中顫抖著
傍晚的余暉照撫著晚歸的老人
家在前方,燈光牽引
打開冰冷的鎖
“吱嘎”一聲推開木門
昏暗與昏暗銜接
他定了定神,向屋里走去
一段銹跡斑斑的歲月
一個孤苦無助的黃昏
清明
請原諒我,今天才想起寫一首詩悼念你
你們,我已故的親人
想起時光,像一株山茶一樣
植于憂傷的墳頭
想起去年我手握鐮刀,砍斷的雜草
如今又從傷口處,長出了濃密的胡須
兩行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
喂養(yǎng)了今年的春光
這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
又一年,我?guī)е榔穪砜茨銈?/p>
跪下來燒幾張錢紙
我沒有對你們說話,是因為
墳前的那兩棵杉樹都替我說了
它們靜守時光,那就是我的想法
日子一年一年地過著
你們?nèi)サ哪莻€世界有些什么變化
我在這世上活著,我有些怕
生活雜亂無章,我的憂郁大于清明
許多時候在夢里,面前荒草凄凄
我用鐮刀鍘斷的,是我漸長漸長的頭發(fā)
如果你、你們能夠告訴我,堅強地活吧
哪怕是在夢中,哪怕就一句
那就好了!
一枚印章
一枚印章。像愛情一樣
散發(fā)著誘人的乳香
藏在書里
藏在書柜的深閨里
當鋒利的刻刀,在玉石上劃過
他小心翼翼地收斂著刀鋒
疼便停在心口的膜上
發(fā)出滋滋的響聲
玉石上刻下我的名字
我便成了玉石
我不再是我
是一枚印章
也許,你會在陳舊的宣紙上
在殘凝的墨香里
找到我
那時的我,一定是一個
抹紅了櫻桃小口的
睡美人
思索的命運
——致波蘭精神的守護者、偉大詩人辛波絲卡
有足夠的勇氣,來享受最后的生活
她閉著眼睛,摸索著文字
深深地呼吸
便能找到曾經(jīng)迷失的春天
如果有誰,可能給她力量的話
她便能在黑暗中解讀“一見鐘情”
她甚至可以。將自己置于妄想之中
置于大地上。一朵最不起眼的花旁
不是,這不是她最終想要的
因為她可以笑得那么從容
將歲月,調(diào)在咖啡里
靜靜地感受,時光飛逝
因為她可以輕松地彎下腰
在瑣碎而堅硬的生活中
撿出波蘭精神的金子
因為她早已為自己寫下墓志銘
“她墓上除了這首小詩,牛蒡
和貓頭鷹外,別無其它裝飾。
路人啊,請你拿出包里的計算器,
思索一下辛波絲卡的命運。”
嘆息
“雪是潔白的,她不忍心來到這骯臟的世界。”
微冷說這話的時候,正貓著腰在抽屜里找著什么
同室的人們都笑了
笑聲里面有著隱忍的疼痛
笑容背后是一刀刀刻痕,冬的現(xiàn)實手法
我繼續(xù)我的夢想:
這昏沉幽深的天氣讓人難過
不如好好下兩場大雪,照亮我的內(nèi)心
也照亮世人的內(nèi)心
然后,我們繼續(xù)守著寒冷,度過漫長的冬天
從這里走出去的時候,我聽到身后的
一聲唏噓。來自社會底層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