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們離不開進口垃圾？

前幾年某西班牙時裝品牌曾鬧出過一個不大不小的負面新聞：某人買了一件大衣，穿了幾天后皮帶扣壞了。仔細一看，平時看不到的皮帶扣內側是廢棄易拉罐制作的，上面還能看到涼茶飲料的牌子。

這條新聞的“亮點”，還在於這件大衣是在摩洛哥制造的，也就是說這塊變成了皮帶扣的罐頭皮是從愛喝涼茶的中國被運到了摩洛哥，然后又跟著這件大衣被運回了中國。

對於垃圾，環保主義者們有句老話：垃圾是放錯了地方的資源，也有老話說，一個人的垃圾是另一個人的財富。在國際貿易中，這兩句話都得到了證實。進出口廢棄物，已經是很多國家的生財之道。

作為一個快速發展中的國家，中國對資源的需求不能僅僅通過自身的資源儲備來滿足，而和進口礦石、燃料來加工資源相比，直接回收利用國外廢舊的金屬、塑料等等資源顯然更為劃算，於是就有了可利用廢棄物的貿易。

進口廢棄物的典型組成包括服裝、廢紙、金屬和塑料制品等可以直接再利用的物資，也包括廢棄電器和電路板、化工廢棄物等需要通過加工提取才能利用的物品。這些東西并不都是對環境有害的，如果處理得當，其中不少可以變廢為寶，還不會給環境增添太大的負擔。

當然，也有一些在處理過程中會造成嚴重污染的廢物，這些才是應該反對進口的“洋垃圾”。

無論進口國還是出口國，都對固體廢物的進出口有詳細的法律規定。例如歐盟在其廢棄物運輸條例中就根據《巴塞爾公約》的要求規定了禁止出口的廢棄物，包括含有重金屬成分的金屬、合金和化合物，煉鋅、煉銅過程中產生的滲濾液和污泥，失效催化劑，化工生產中產生的一些廢物等。

而我國制定的《禁止進口固體廢物目錄》中，禁止進口的廢棄物包括廢動物產品、廢動植物油脂、礦產品、礦渣、玻璃廢物、廢橡膠皮革等，部分允許有限進口的廢棄物，也要求在專門的區域存放和處理。

不難看出，如果不考慮環境和健康風險，處理禁止進口的垃圾確實更有利可圖。所以盡管中外各國都在打擊違法的廢棄物貿易，這類事情仍然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廢棄物的種類千差萬別，要區分有用的廢棄物和“洋垃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關於什么樣的廢棄物能進口或出口的法規總的來說是越修訂越長，而禁止進口的“洋垃圾”的分類也變得越來越細致。

從立法的角度上說這是一件好事，但從實際實施上說，這給進出口的檢驗手續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比如很多80后可能還有印象的“難民服”，是一種典型的洋垃圾，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就被禁止進口，但近年來在不少二三線城市的舊貨市場還很容易見到。這是因為廢舊服裝可能被夾帶在允許進口的工業用廢布料中進關。海關人力有限，畢竟不能逐一檢查所有進口的廢布料。

廢棄機件、含重金屬的合金如果被以相同的手段夾帶進關，就更難發現了，非動用專業儀器不可。

至於利用允許和不允許進口的廢棄物品名的細小差別，虛報貨物類型進關的例子，也并不鮮見。當然，也有為數眾多的“洋垃圾”根本就沒有經過海關，而是通過漫長的邊境線進入中國，這就更難被發現了。

既然廢舊品貿易這么容易魚目混珠，我們能不能干脆就不要進口廢舊品，讓外國人直接在他們國內把廢舊金屬、塑料回收處理，再把處理好的金屬錠、塑料顆粒賣給我們就好了？

看看當今世界生產和消費的格局就不難發現，廢棄物的產生者多是經濟發達的消費大國，它們早已放棄了以資源和產品生產為主導的經濟模式，轉而以消費和服務業以及不太依賴自然資源的行業推動經濟的發展。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英國的鋼鐵之都謝菲爾德，現在那里工廠的煙囪基本都不冒煙了。這些國家即使想自己處理那些垃圾，再把回收后的物資出口，也缺乏所需的化工、冶煉等能力了。

又比如美國是世界上第四大產酒國，卻在2010年超越法國成為第一大酒消費國，這意味著美國要進口大量的酒和酒瓶。美國人發現，在酒莊遍地的加利福尼亞，酒廠都消化不了回收來的大量酒瓶了，於是這些酒瓶只好出口或填埋。

廢金屬和塑料看起來和酒瓶截然不同，背后的邏輯卻都是類似的。一噸銅的價格接近9000美元，而回收來的銅一噸只要約7000美元。這30%的利潤發達國家不是看不上，實在是沒有煉銅的產能。

至於這些廢棄物品的買主，自然是經濟正在起飛，需要大量資源的發展中國家。

除了省錢，從廢舊金屬提煉有用成分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節約不少的能源。對於生產鋁的企業來說這個好處尤其突出。電解法生產一噸鋁需要消耗約2000千瓦時電能，而熔化廢鋁制成鋁錠每噸僅耗能2千瓦時。和“洋垃圾”的危害比起來，利用廢棄物再生資源的經濟和環境效益也是讓人很難放棄的。

不過，這個結論的前提是進口廢棄物的運輸、利用和副產物的處理過程比較規范。有些“洋垃圾”的處理過程既然見不得光，其本身的處理難度又很大，就會給環境帶來很大的破壞，如何以對環境友好的方式處理它們在世界上都還是難題。

作為一個對資源有很大胃口的國家，中國在現階段是無法不依賴廢棄物貿易的。與之伴生“洋垃圾”問題似乎也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現有的執法手段無法顯著減少“洋垃圾”的進入，而經濟手段在巨大的市場需求面前也難以起到作用，也許我們需要寄希望於“洋垃圾”的源頭國家能對這些廢棄物進行更嚴格的管理，畢竟大家同在一個地球上，“洋垃圾”的受害者并不限於它們的進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