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溫靖,就讀于浙江溫州四中。平日總是大大咧咧的,說個不停,似是有無限的精力與激情,因此,她才會愛上寫作,然后把讓她感動的事一件一件講述給我們聽。一個感性的人,一個易被一件小事所感動的人,筆端才能流淌出令人感動的文字。
乘車總是昏昏欲睡,靠著前座的椅背睡去又怕會坐過頭,錯過了站,所以只好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眼睛睜一秒,閉兩秒,以為這樣就不會錯過站。往往這樣的方法是用不久的,不到一分鐘,頭便垂了下去。
車就這樣前行,旁邊的座位上換了多少個乘客我早已不知,只知道自己的鼻息下混夾著多種香水味和香煙味,還裹著淡淡的泥土味。我想這個人定是一位可敬的農民,他的身上有大地的味道,像是兒時在田野中嬉耍時一直繞著我轉的那抹芳香,那種似是來自家鄉的味道。
忽地,《kiss the rain》清脆的音樂聲響徹車廂,剛睡去的我猛然驚醒,打了個冷戰。向車外望了望,沒有錯過站,我松了口氣,這才將手機接起。
“回來了沒啊?”聽筒中響起略為蒼老的聲音。
“快了,沙頭了。”我望了望那個在路邊急速向后跑的站牌。
手機里突然安靜了下來,良久,奶奶才問:“晚飯吃了沒?”
我伸出左手看了看腕上的表:“沒,這不還早呢!”那邊響了兩聲“哦哦”。
“那你下車回來一個人敢走嗎?”(家離公路大概還有一百米,路延伸過去,盡頭是山,山腳下有一個山洞。小時家長是不讓經過那里的,就怕那山洞中會藏了人把我們這些頑皮的小孩抓走)那聲音略帶猶豫,好像自己五歲大的孫女要出去玩時,心吊在那里所發出的巨大的疑問。
我一聽,不滿了,我都十八了,怎么還把我當成五歲小女孩,還老以為我怕黑:“有膽走呢,離家又不遠。”
她一聽,不怎么相信:“那么黑了……”
“放心哪。”說完,我便將手機掛了,我不知若不掛她還要念多久,但是我知道她向來是節省的,講久了不知她又要多心疼電話費。其實我心里明白,對于打給我的電話,她向來不會心疼,掛電話,只是拒絕她的嘮叨罷了。
將手機收起,望向那閃著點點燈光的甌江,仿佛又回到了小時我坐在漁船上看她捕魚的情景,那時的江面上總是波光粼粼。江面上的光,承載了童年時的美麗記憶,那種溫馨的片斷,她給我掖被子,她撐船時的搖晃……這一切,是那冷漠的霓虹所無法比擬的。
“江南到了。”售票員提醒我,隨之車停了。我理好包,下了車,跟我一起下車的還有一個年輕的阿姨。
車緩緩開走了,露出了公路對面的一個人影。
“先別過來,有車!”我乖巧地留在原地,等車開過后,才穿過馬路。
“我不是說自己敢走嗎!你怎么還出來,冷不冷!”我腳還沒落定便向她喊。現在的天氣十分怪異,中午很熱,晚上卻又很冷。雙手若暴露在空氣中不到一分鐘就會僵硬,何況,年邁的她在風口直直站了十幾分鐘。
她沒回答,只是在我前面,默默地走著。
到了家,聽到的第一句便是弟弟的話:“爸爸,姐姐回來了。奶奶,可以吃飯了不?我餓死了!”
我轉頭向她望去,正看見她走向廚房。放下包,我跟在弟弟后面步入廚房時,她正在盛飯,遞到我手里,桌子上是她擺好的筷子。
剎那,心臟仿佛被重重一擊。
腦海中急速閃過的是一幅幅她照顧我的場景,從兒時她喂我吃飯,幫我穿衣,到現在每一周的等待……仿佛一切就像是上天注定的,她為我而操勞。先前埋怨出身不好的話仿佛從此絕跡在了米飯向上直冒的煙氣里。
若是宿命,我要感激這個總是勞累的人,總是在車站靜靜地等我的人;
若是宿命,我應感激在這茫茫塵世我能遇見她;
若是宿命,我須感激這個親切又溫暖的稱呼: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