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對于三峽的理解完全來自書本。對于生長于烏蒙山腹地的鎮(zhèn)雄男兒來說,我們見得最多的是山,并且是海拔超過千米的大山,陡峭挺拔、氣勢磅礴,對于山上懸崖絕壁,早已司空見慣。上學時學過李白的詩“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老師講解,李白當年描寫的就是過長江三峽的情景,從詩人字里行間已然感受到三峽的深邃幽暗。特別是對于巫峽,更有“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之說,想象之中的巫峽,不知道有多么險急幽深,對于見慣了大山的險峻而從未見過江水湍急的山里孩子,真是難以想象那種山水重合表現(xiàn)出的急奇美景。長江三峽,一直是縈繞在夢想中的地方。
懷著忐忑的心情,登上長江上的輪船。告訴自己,腳下流淌著的就是我們民族的母親河,她與北方的黃河一起,哺育了我們這個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奇跡的民族。在長江上,我們的祖先演繹了太多的故事,有悲壯的,有凄婉的,有傷心的,有動人的。而與云南最直接的其中一項,恐怕就是南銅北運了。特別在大清年間,清政府為補充鑄幣造成的黃銅數(shù)量不足,下令從云南東川一帶開采黃銅通過長江水運到達北京,每批運銅船隊都抽用了一名縣令作為押運官,如能按期運抵京城,升遷大有機會,今后飛黃騰達;如不能按期抵達,或是在押運途中將銅錠遺失,那當然輕則丟官,重則丟命了。在這條充滿未知數(shù)的路上,幾千年來不知有多少南來北往的船只穿梭其中,而當年運銅的官員們肯定知道在長江三峽這段神鬼未卜的水域翻側的船只無以數(shù)計,他們又是懷著怎樣復雜的心情走過這道他們生命中的鬼門關,那恐怕是我們現(xiàn)在這樣閑情以待的人們無法想像得到的了。
輪船開拔的速度不快,出奇的平穩(wěn),只是船上的房間太狹小,如要看看外面的風景,只能到甲板上。一路上感覺兩岸的風光一般。
很快就到了奉節(jié)縣,這里讓我們最熟悉的應該就是白帝城了。西漢末年,公孫述據(jù)蜀稱帝,在山上筑城,因城中一井常冒白氣,宛如白龍,他便借此自號白帝,他所筑的城就是白帝城。當年李白從這里“朝辭白帝彩云間”,三國時蜀漢劉備伐吳失敗后退回時就在這里駐扎,讓我們一直津津樂道的白帝城托孤一事,就發(fā)生在這里了。里面碑林詩文很多,但當年白帝城所在的山已經大部被水淹了,現(xiàn)在白帝城身處孤島上,已然看不到當年的景象。不過“夔門天下雄”倒是還在,可以領略到這里作為兵家必爭之地的險要。
過了夔門,就正式進入長江三峽了。迎面撲來的就是瞿塘峽,它只有8公里,劉邦建立大漢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就是這里,可想它的險峻。據(jù)說當年劉備兵敗后退回蜀中,就是從這里進來的,同時下令將所有棧道燒掉,以斷追兵,峽谷里似乎還回蕩著千年的吶喊。但進入瞿塘峽后,發(fā)現(xiàn)水面平緩,兩面的山峰仰躺著,好似已經厭倦了歷史的硝煙。江水兩岸也毫無懸崖絕壁,只是人工造林的樹木和悠閑平靜地過著日子的人家。千年的古棧道已經永遠沉睡在水下,就像那些古老的傳說,離我們似近似遠,就像長江水面的故事,仿佛就在身邊,卻又在遙遠的歲月深處。
隨著太陽的移動,來到巫峽了。平闊的水面上,兩岸的猿聲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當年幽深曲折巫峽,已經猶如一塘清水,平淡無奇了。導游上前解釋說,現(xiàn)在三峽水庫的水位是168米,腳下有近一百多米深的峽谷被水淹沒,導致原來在這里只有一二十米的江面現(xiàn)在已經擴寬到百米不止了。原來如此,現(xiàn)在只能想像,如果是置身于百米以下,也許就能感受到當年巫峽的幽深秀麗了。現(xiàn)在的巫峽,作為三峽水庫的一部份,水面抬升了百米以上,我們所處的位置就是當年的山腰了,又怎么能感受到站在峽底抬頭看天時兩邊高聳入云的山峰、幽暗深邃的谷底。一切都不是我們想像中的景物了,時代在變,三峽在變。不過巫峽十二峰還在,他們一直見證著三峽里來來往往的過客,見證著歷史的昨天和今天。著名的神女峰還是那樣高高地矗立著,傳說她是一個漁人的妻子,因為丈夫從巫峽出江打魚沒有回來,她爬到巫峽最高的山峰癡癡地守望著等待丈夫歸來。“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是的,如果神女無恙,她看到現(xiàn)在的長江三峽如此平緩寬敞的水面,應該可以放心地回家做好飯,安心地等待丈夫平安回來了。
再往下就是三峽水庫,傳說中的西陵峽已經不開放了。或許,在西陵峽下段還能再看見三峽的最后一個身影,但那也不在此次行程的安排之中。
長江三峽,已經不是我們想像中的三峽了,她變得讓我們熟悉而又如此陌生, 就如水下的古棧道和那些逝去的歷史,忽遠忽近,在流淌的歲月里默默地轉身離去……
本欄目責任編輯 劉 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