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的本意

閱讀作為一種人類的行為，對人類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義呢？

首先，閱讀似乎應該是人類專屬的一種行為，人類之外的其他動物包括高級動物，還沒有聽說過有能夠閱讀的個例發生。所以，盡管閱讀在今天已經退化到可憐的地步，但它真的是人之異于禽獸的試金石。這是人類的自豪。

其次，閱讀其實是一個自主自由的行為。不能說沒有強迫的閱讀，甚至在一些時間段上，強迫閱讀還會成為一種壓倒性的主流。強迫閱讀可以有被強迫的，譬如在特殊的歷史時期，有種叫做“政治學習”的群體性活動，就是組織大家必須參加的圍繞下發文件或者政治著作的閱讀學習。這是一種固定的制式性的活動，也許有人樂此不疲，但對大多數人而言，是被迫的，這其中倒未必是對閱讀一定有什么自身的選擇和喜好，而是對這種壓迫式的閱讀形式有逆反。

不過強迫閱讀也有自發的。譬如，特殊歷史時期對領袖著作的刻苦學習，出于種種的考慮，真的不乏沉浸其中，乃至神乎其技的。那時流行學習后的講用，具有學習天賦并且富有語言天賦的人物，會將領袖的語錄仔細咂摸，和自己的生活實際極其聰明地聯系起來，組織起一篇講演稿，現場能把上千人的情緒調動起來，大家拍出的掌聲，未必不是受到了某種感動。甚至講話錄音都能掀起風潮，連講用的稿子也會流傳，別人念起來，一樣會吸引人。

除了過去的故實，其實當下也不乏例子，最經典的就是以高考為代表的應試閱讀。或者有人會說，這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閱讀。不過，從閱讀的內容來看，一般閱讀最習慣強調的知識獲得，反倒是應試閱讀的應有之義。而學校中的應試考試，其所帶動的被迫性，甚至不只是直接閱讀者的學生，家長、老師也不勝其煩。其他的職稱職能職業評級的過關考試，也是一樣，盡管參加者從理論上是自愿的，但大部分人心中，其實都是被迫的，因為這種閱讀背后，有個謀生的功利在催動，不由人不置身其中。

不過，如果從閱讀的實質來說，它原本應該是自主自由的行為，也就是說，閱讀與不閱讀，閱讀什么，都是閱讀者自己的選擇。這是因為，上面說到的種種強迫閱讀，其實都可以有不參與的選擇。你可以說那些都是社會生存的一種不得已而又必須的選擇，但你也大可以進行自主自由的選擇。特殊歷史時期的群體活動，似乎是沒得選擇，因為不學習就需要做檢討，檢討之后終究還是要融入群體活動。但那個時代，依然可以逃到深山去離群索居，政治學習自然找不到你。當下的應試考試其實選擇的空間更大，即便你到血汗工廠去奮斗，辛苦固然辛苦，但強迫性的學習卻基本上是可以免除的。當然，上述的選擇都需要你為此付出代價，你得接受與一般主流意義上的“成功”相對絕緣或者說放棄的副作用。這個副作用，卻是一般人都不愿意接受的。

最后，除了自主自由，閱讀最主要的，它是通過人的視覺系統而獲得的一種感官享受，而且主要是通過對語言文字的閱讀從而實現對大腦皮層的刺激而獲得的享受，這個享受無疑是高級動物的高級行為。在這個意義上說，閱讀其實原本是個貪圖快樂的事，一如人類其他的感官活動，譬如飲食男女，只不過滿足的器官不同，在這里主要是“眼福”而已。

這個享受不但其他靈長類無法做到，即便人類自身，也不是“人盡可為”的。也就是說，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閱讀是需要門檻的。這個門檻，除了識字這種必須的前提，其實還需要一定的積累和養成。識字僅僅是認識了字，而閱讀的享受，卻不是僅僅認識了字就可以獲得和達成的。為什么有些書有些人會表示看不懂，除了作者表述上的原因，也還有閱讀者的素養問題。

現在有所謂“手娛族”，也就是通過手機作為人們休閑娛樂的主要方式之一。就像段子里說的，“娛樂基本靠手”。其實，手機或者閱讀器作為屏幕這種“魔鏡”（即電子接受終端，還包括電視、電腦等）的最常見形式，相比書也就是出版物而言，要晚得多。從實質上講，書才是最早的“手娛”品。當然，以手機為代表的“魔鏡”所帶來的娛樂效果，在有些方面，是書所難以企及的，但也不能就此說這種“魔鏡”“閱讀”就真的能替代得了書所給人帶來的樂趣。其實，閱讀器的所有技術改進，都難免是將紙質書作為參照物乃至假想敵，至于最終的效果，恐怕也不好說一定就能全方位地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