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十口淺井,不如挖一口深井

“挖十口淺井，不如挖一口深井。我找到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就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從此以后，我基本放棄了其他題材的創(chuàng)作，專心致志于動物小說的創(chuàng)作。”

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自2008年打造“動物小說大王沈石溪·品藏書系”至今，已累計出版圖書26冊，銷售碼洋突破一個億，銷售冊數(shù)達700余萬冊。其中《狼王夢》自2009年10月推出以來，一直占據(jù)童書暢銷書排行榜前列，現(xiàn)已印到第27刷，銷量超越100萬冊，可謂是童書出版領域的一個奇跡。2012年初，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在北京舉辦“沈石溪作品億萬慶典暨《狼王夢》百萬銷量”發(fā)布儀式。儀式上，童書界的專家學者和作家濟濟一堂，各抒己見，有人說這是中國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崛起的又一鮮明例證，本土的終于戰(zhàn)勝了引進的；有人說這是弘揚有鮮明特色的民族優(yōu)秀文化的極佳契機。然而，沈石溪一段樸實無華的陳述令所有在場人回味無窮，“挖十口淺井，不如挖一口深井。我找到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就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從此以后，我基本放棄了其他題材的創(chuàng)作，專心致志于動物小說的創(chuàng)作。”

筆者作為《狼王夢》責編之一，聽到沈石溪這番話時，深深地明白在條條大路通羅馬的今天，要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那一條，并在找到之后一直堅持下去，并非一件易事。沈石溪16歲到西雙版納，在那里度過18個春秋，三十多年一如既往地堅持寫動物小說，一直到“年過半百，兩鬢霜白”的今天，他的作品才在這幾年迅速地被廣大讀者所接受所喜聞樂見。這些給《狼王夢》的出版增添了更多的故事。

與“動物小說”的兩次擦肩而過

作為一名童書編輯，筆者覺得每本書都好像是有生命的，像一個小精靈，編輯對它的投入有多少、對它的喜愛程度有多深，都會直接影響到它在圖書市場上的表現(xiàn)。一本只求賺取市場利潤而被短平快地“炮制”出來的圖書，可能因為契合當時的某個市場熱點而能夠盛銷一時，但它的道路很難走得長遠，會和瞬息萬變的市場熱點一起銷聲匿跡。《狼王夢》的出版過程是艱辛的，從初審到復審，再從復審到終審，留下來的故事都值得編輯深深回味。通常來說，編輯應該是很理性的，他不同于普通讀者，不會輕易被圖書內(nèi)容所左右，他要用挑剔的、審視的眼光看待所有的作品，他是作家的諍友，必須敦促作家使得作品更臻于完善。編輯部為《狼王夢》進行分章節(jié)擬標題、文字修訂等一些編輯加工，努力讓作品達到完美。在《狼王夢》完成所有的編輯流程送去付印的時候，筆者深信它一定能在圖書市場上占據(jù)屬于自己的領地。

筆者“結(jié)緣”《狼王夢》之前，曾兩次遺憾地與沈石溪的作品“擦肩而過”，這也是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在《狼王夢》出版之前與作家的兩次“親密合作”。早在2006年，沈石溪與一家少兒社簽訂的長達10年的合同到期后，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便開始和沈石溪有合作。2007年5月，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編輯團隊就借“中宣部提倡少兒出版社推出健康口袋本”的契機，推出12本一套、小32開的“沈石溪動物傳奇故事”，其中包括后來風靡全國的“品藏書系”中也出現(xiàn)的《再被狐貍騙一次》和《最后一頭戰(zhàn)象》。由于沈石溪的動物小說數(shù)量較多，短篇、中篇、長篇都有，涉及動物的種類也很雜，口袋本采用的做法是每本書只有一個主題動物，收錄其中的作品都只和這種動物有關，而且除了故事本身，還在每本書中做了有關主題動物的知識鏈接，有助于讀者從感性和理性兩個角度比較全面地了解這種動物。但是，由于口袋本這種圖書形式本身的局限性，每冊圖書篇幅短，開本小，圖書薄，六七塊錢的定價使得經(jīng)銷商提不起多大的積極性，書店陳列起來也很麻煩。這套圖書最終沒能產(chǎn)生太大的影響。

2008年上半年，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的編輯們在陪同沈石溪做校園閱讀推廣活動時發(fā)現(xiàn)，沈石溪講的人與自然、人與動物的故事非常吸引孩子們。這是因為他的作品有些入選了人教、浙教版的中小學語文教科書，在教師和學生們中都已有了一定的認知度。這些利好信息更加堅定文學室編輯團隊對充分打造好沈石溪動物小說的信心。同年6月份，編輯團隊開始考慮新的出版方案。同年11月，第一季6冊的嶄新的“動物小說大王沈石溪·品藏書系”誕生。圖書在上市之后，就迅速地占領了市場，很快被廣大讀者所接受并喜愛。那段時間，營銷部門不斷有令人振奮的銷售數(shù)據(jù)傳來。但對于筆者個人來說遺憾的是，“品藏書系”的上市，卻又剛好是自己休完產(chǎn)假，回到社里上班的時候，又是一次失之交臂。而面對這6冊精美大氣的圖書時，在佩服同事們對圖書定位的精準把握的同時，自己也一直希望有機會參與沈石溪作品的出版。

它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第一季的“品藏書系”推出后不到一年，2009年10月浙少社又推出第二季的四本《狼王夢》《雪豹悲歌》《駱駝王子》和《鳥奴》。非常幸運的是，這一次筆者成為這四本書的責編之一，全程參與圖書的制作過程。對于《狼王夢》的暢銷，曾有出版業(yè)內(nèi)人士提出過疑問：《狼王夢》是舊作，市場上各種版本不少，為什么浙少版的《狼王夢》卻能一枝獨秀、高歌猛進，舊貌換新顏成為童書出版界的一匹“黑狼”（不能說“黑馬”了）？在筆者看來答案只有一個：《狼王夢》是整個“品藏書系”下的《狼王夢》，它的成功離不開“品藏書系”的整體定位和打造，它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這就像我們整個文學讀物編輯中心對“品藏書系”的開發(fā)和維護，誰也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在總結(jié)口袋本的經(jīng)驗得失之后，“品藏書系”延續(xù)原有口袋本一本書一種主題動物的基本編輯模式，但在叢書名、開本、定價、封面、附錄、出版節(jié)奏等各方面都進行了創(chuàng)新。

第一，叢書名和開本。沈石溪多年來專心致力于動物小說的創(chuàng)作，這在國內(nèi)實屬罕見，其作品的數(shù)量和影響力也首屈一指，“動物小說大王”的稱號可謂實至名歸。這些作品的藝術(shù)生命力歷經(jīng)二三十年的時光檢驗，已得到讀者的充分認可，此次全新結(jié)集推出，力求在形式、內(nèi)容上均能超越以往各種版本，精益求精，成為讀者品藏的圖書，因此最終定名為“動物小說大王品藏書系”。32開的圖書最適合書店上架和館藏陳列，既利于推廣，還利于讀者閱讀。但傳統(tǒng)的32開又略嫌普通和局促，不符合“品藏書系”應有的品質(zhì)，于是決定采用比傳統(tǒng)32開的高度和寬度都大一些的大32開。這樣就顯得開闊大氣，又符合賣場陳列和讀者的閱讀需求。

第二，定價和封面設計。根據(jù)市場經(jīng)驗，低于10元的圖書，難以激發(fā)銷售商的積極性，高于20元，對于沒有自主經(jīng)濟權(quán)的少兒讀者而言，又超出了其消費能力，因此16~18元是最合理的定價區(qū)間。定價區(qū)間確定后，根據(jù)制作成本測算，編輯團隊擬定圖書的篇幅厚度。“品藏書系” 在封面設計上特別用心，不但以精美的主題動物形象作為封面主體，體現(xiàn)動物的原生態(tài)，還根據(jù)推出時間的不同，在色調(diào)上做了區(qū)分。比如《狼王夢》隸屬的第二季采用的是黃色調(diào)，而在2012年年初推出的第五季的四冊，考慮到配合過新年的氛圍，采用喜慶的紅色。特別設計的書系LOGO，作為書系的認知標識，又為品牌的培養(yǎng)奠定了基礎。封底上則集中展現(xiàn)作家所有入選教材的篇目，作為營銷的亮點，充分體現(xiàn)其作品的權(quán)威專業(yè)。

第三，附錄版塊。既是“品藏書系”就說明很多并不是新作，這點《狼王夢》也一樣。如何超越其他的版本使浙少版成為經(jīng)典，我們給出的答案就是在文本內(nèi)容上增加編輯含量提高作品的“含金量”。在與作家充分溝通后，我們發(fā)掘出作品中的很多“閃光點”，在保留并豐富了口袋本原有的主題動物檔案的同時，又為其量身打造三個有特色的附錄板塊：創(chuàng)作談、獲獎記錄和珍藏相冊。并且隨著圖書品種的增加，為防止“粉絲”們的審美疲勞，對附錄內(nèi)容也做了相應的調(diào)整，如即時更新珍藏相冊，推出第四季時，更換了創(chuàng)作談，增加了專家、讀者對作家作品的點評摘錄。這樣的做法，給圖書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會更吸引小讀者們所眼球。

第四，出版節(jié)奏。第一季六冊的選文主要將沈石溪已入選中小學教材的篇目盡量收入其中，如《斑羚飛渡》《最后一頭戰(zhàn)象》《第七條獵狗》《幫大象拔刺》《暮色》等等，這些作品早已通過教材被小讀者們所熟知。圖書出版后，立刻被市場所認可并接受，形成了一股閱讀寫作動物小說的熱潮。有了第一批圖書的成功作為鋪墊，不到一年后，《狼王夢》等四冊第二季圖書出版。《狼王夢》本來就是沈石溪長篇作品的代表作，其感人的故事情節(jié)、引人入勝的描寫早已被我們所看好，果然有了第一季的預熱和鋪墊，《狼王夢》較準確地把握住了最佳出版時機，一炮打響。有了《狼王夢》的巨大成功，后面的“品藏書系”基本以每年四冊的速度平穩(wěn)推進，這個規(guī)模不會對原有品種造成過大沖擊，又有利于老品種的持續(xù)發(fā)力，充分調(diào)動市場潛力。所以說，“品藏書系”的每一步都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緊密聯(lián)系的，每一本書都隸屬于這個大集體，大家互相推進誰也少不了誰。《狼王夢》的暢銷，就是這套叢書“抱團作戰(zhàn)、單個突進”的成功。

動物小說創(chuàng)作前景廣泛

著名兒童文學理論家、出版人孫建江老師說，做圖書最好“提前半步”。是的，提前得太多，市場還未成熟，難以接受，滯后于潮流，又只能吃殘羹冷炙，最完美的就是，把握閱讀趨勢形成前的“半步”。進入新世紀以來，國內(nèi)圖書界就掀起過了幾次動物小說的浪潮。2000年，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懷念狼》，書名就鮮明地表達出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對狼的敵視態(tài)度的截然不同；2004年姜戎創(chuàng)作的《狼圖騰》，更是掀起對“狼崇拜”的浪潮，該書出版英文版后，于2007年獲得首屆曼氏亞洲文學獎大獎；2005～2008年期間，楊志軍《藏獒》三部曲的出版，又是對熱浪滾滾的“狼崇拜”的一種反思；2007年，《狼圖騰》的青少年版《小狼小狼》在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從而將這股動物文學的熱潮引入了童書界。

沈石溪創(chuàng)作動物小說的初衷是要提倡一種“生態(tài)道德”，即人類的道德光芒不僅要照亮人類社會，還要照亮大自然、照亮動物世界，要用自由、平等、博愛、仁慈之心照亮生態(tài)環(huán)境。這和他扎根西雙版納十八年，被那個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世外桃源所深深影響有非常直接的關系。在這個創(chuàng)作初衷的指引下，筆者發(fā)現(xiàn)沈石溪的很多作品中都存在“人——動物”的二元結(jié)構(gòu)，通過人的眼睛去觀察動物，甚至人直接或間接地參與進動物世界中，難以“獨善其身”。《懷念狼》《狼圖騰》和《藏獒》系列等也是如此，這些作品都用人的視角去看待動物，被動物的某些品質(zhì)、精神所感動，從而反思人類自身，這是該類動物文學所難以超脫的“窠臼”。在這樣的二元結(jié)構(gòu)中，其實“人”始終不自覺地處于主動地位，而被贊賞或不被贊賞的“動物”卻都只能處于被動接受的地位，它的崇高或渺小只能等待來自人類的“封賞”。最典型的莫過于《狼圖騰》中的小狼，最后連自己的生死都完全被人類掌握在手中。在我們要講究平等、仁慈的時候，其實早已定義這二元之間的必然不能平等。但《狼王夢》不是這樣，它超越這種二元結(jié)構(gòu)，紫嵐就是紫嵐，它的夢想它的所求，不需要“高貴”的人類來指點評論。因為這不是一個關于“生態(tài)道德”的故事，這是一個關于夢想的故事，在這里，人和動物完全互相“認同”“理解”甚至“合二為一”，讀者會覺得身臨其境他們自己就成了紫嵐。二元結(jié)構(gòu)消失的同時才是二元真正平等之時。

作家不由自主地“忘記”自己的初衷，因為《狼王夢》傳遞了生物界（不僅是人類）一種強大的永恒的精神信念：夢想支撐著生活。筆者相信沈石溪在創(chuàng)作時一定融入自己很多的人生感悟，他選擇三十年如一日地堅持在動物小說領域精耕細作，沒有夢想的支撐是做不到的。我們每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們對夢想的追求可能沒有書中的紫嵐那樣執(zhí)著，但是曾經(jīng)有過的心情卻是如此相同。這樣的作品，的確是可以打動每一位讀者的。筆者想到馬丁·路德·金于1963年在林肯紀念堂前發(fā)表的那篇最著名的演說，“我有一個夢想……人人生而平等……”不論在什么時代，什么地區(qū)，夢想是永恒的，我們?yōu)閴粝氲母冻鍪遣粫兄咕车摹＞拖瘛独峭鯄簟分械哪咐亲蠉梗膲粝霙]能實現(xiàn)，但是它的一生已沒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