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運動員的救星

從28歲開始，左膝蓋關節炎就成了美國女排隊員林賽?博格的一塊心病。不久前，這位志在倫敦奧運冠軍的運動員只身飛到德國，在一家私人診所接受了一種秘密治療。

這家萊茵河畔的診所是由彼得?韋林博士開設的。韋林對博格做了檢查后，和助手抽取了她的一部分血液。這些血液經過加熱培育后，再放進離心機內旋轉分離。最后，韋林將分離出的一種橙黃色液體注射回了博格的膝蓋。

盡管美國國家隊不會給博格報銷一分錢治療費（約4.7萬元人民幣），但她仍然義無反顧。“左膝蓋的疼痛我已經忍受了四年。我試過注射可的松（一種激素類藥物，可用于減緩炎癥），但現在想來點更有效的療法。”

“在你全身打潤滑油”

大部分運動員的成績是呈倒U型的：剛開始運動時，隨著努力訓練不斷提高，在24歲左右到達最頂峰，維持這種狀態好幾年，此后便呈現下降趨勢。長期的比賽和訓練開始給軀體帶來各種傷病：關節磨損、快縮肌纖維退化、肌腱撕裂……

對一些已經達到了巔峰，卻還想延長運動生涯的人來說，韋林的診所成了他們的朝圣地。2011年，洛杉磯湖人隊的籃球明星科比?布萊恩特到他這兒做過一次試驗性的治療，幾個月后又做了第二次。科比還向自己的好友、紐約洋基隊的棒球明星阿歷克斯?羅德里格茲推薦了這種療法。羅德里格茲曾在一次采訪中提過：“我知道在此之前科比遭受了難以形容的傷病折磨，甚至考慮過退役。可是那次德國之旅后，他說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27歲。”

湖人隊的隊醫維帝也證實，從德國回來后，科比的表現確實提高了不少。2012年NBA賽季結束后，科比會帶著隊友安德魯?拜納姆再次造訪韋林的診所。

彼得?韋林博士將自己發明并享有專利的這種療法稱為“Regenokine”，它最先是從好萊塢圈內傳開，主要用來幫助替身或特技演員消除身體的病痛。

一個典型的療程通常是五天。在治療過程中，醫生先從病人體內抽取一小杯血液，逐漸提高其溫度進行培育，然后將血液放入離心機之內旋轉，直至其分解成不同成分。較重的紅細胞和其他的深紅色雜質會沉在最底部，而中間一層粘稠的橙黃色液體則是治病的有效成分。在這種液體內，含有一種叫做白介素的蛋白質病毒，正是它導致了炎癥，并引發長期的慢性疼痛和關節炎的惡化。醫生會取得白介素的抗體，制造出可以對抗它的血清，再注射回病人體內來遏止炎癥。

跟博格同時接受治療的，還有一位籃球員、一位武術師、一位好萊塢高管和一位高爾夫球手。年近五十的維杰?辛格曾是世界最頂尖的高爾夫球星，也是韋林的忠實客戶。“一開始你會覺得疑心重重，但它的療效簡直太神奇了，就像在你全身打了潤滑油一樣，關節都舒展開了，疼痛全都消失。”

其實，韋林在紐約和洛杉磯另外有合作機構，可以提供類似的療法，病人并不需要千里迢迢飛到歐洲。但由于Regenokine療法沒有獲得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的批準，他們并沒有做廣告。

“FDA有一項關于所有的人體組織（例如血液和骨髓等）只能進行最低程度的處理的規定，不然，這類東西會被定義為毒品，要接受更嚴厲的聯邦法律條例的管制。FDA審批的缺失也反映出了生物醫學上的極大不確定性。畢竟大部分治療方法僅僅誕生了數年的光景，這就意味著它們缺少關于療效的有力證據。”哈佛醫學院的骨外科教授克里斯?伊凡斯解釋，他曾為韋林的書《疼痛的終結》寫過序言，是這種療法的支持者之一。

用自己身體里的東西來治療自己的病痛，還有什么比這更安全的呢？這也是Regenokine療法能博取如此多人信任的原因之一，就連已故的羅馬教皇保羅二世也在它的病人名單上。“瑞士衛兵護送著我一路來到保羅二世的私人寢室，大理石地板上的腳步聲回響在空蕩的宮殿里。”韋林在書里回憶過自己的梵蒂岡行醫之旅，“我問保羅二世，為什么選擇我的療法，他回答：你的療法是從上帝那兒來的。”

Regenokine療法屬于生物醫學的一種，這是一塊發展迅猛的領域，跟這療法相似的還有一種名為PRP（platelet-rich plasma富血小板血漿）的療法，近幾年在美國頗為流行。

讓膝蓋重新長出軟骨

PRP療法使用的同樣是血液離心技術，但它將血液離心處理后，提取的不是蛋白質，而是高濃度的血小板細胞，它們不僅能止血，還可以促進組織再生。PRP療法便是將它們打回有毛病的地方，用來加速人體的自愈過程。

“生物的自我修復能力是巨大的，它可以發揮極大的療效，又避免了手術及藥物治療帶來的副作用，但目前人類只發掘了一點點。”斯蒂文?辛普森是PRP療法的發明者，同時也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格芬醫學院的臨床講師。他是在接觸血液離心技術后開始研究這種療法的。“我們所做的不過是放大自體的自愈機制。這只是最低級程度的操作，它不會有不良反應，也沒有免疫反應，因為這是你自己的血液。”

辛普森正在主持一項用PRP手段治療膝骨關節炎的試驗性研究，目的是減輕許多年輕運動員的傷病。“在25歲左右，他們的關節已經磨損得非常厲害，甚至骨頭之間的軟骨都磨沒了。”他說。“如果他們年齡再大一些，你也許會建議他們更換人工關節。但這并不是最好的方式。”他舉了林書豪為例：“他應該先選擇PRP來治療他的半月板損傷，而不是手術。手術是一種創可貼式的治療，它能緩解直接痛苦，卻增加了長時間內損害的風險，你必須考慮自己的整個職業生涯。”

他的試驗性研究已經有了初步結果：16周的治療之后，大部分患者都報告了膝蓋疼痛的顯著緩解。（他同時也觀察到了關節軟骨的增厚，意味著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治愈。）后續的研究證實了這種樂觀的結果，至少是在年輕患者身上。

但是，業內仍有許多人對這類療法滿腹狐疑。美國匹茲伯格大學的運動醫學專家弗雷迪?傅便是其中之一：“從目前已有的研究來看，它們的效果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但要對療效得出確切的結論，通過FDA的審核，還需要更多獨立臨床實驗。”

事實上，圍繞著PRP及Regenokine療法有過不少臨床研究，但結果往往是矛盾的：

2010年，荷蘭進行過一項PRP和生理鹽水注射療法的對照雙盲實驗，而患者受傷兩年后感受到的疼痛并沒有顯著差別。實驗者推測，PRP的療效很可能只是物理療法產生的效果，和注射的血液本身沒有直接關系。

在韋林的病人中，超過67%的人報告感覺好了很多。為什么同樣接受了Regenokine療法，有三分之一的人沒有感受到那么強的效果呢？根據韋林的說法，“指望打一針就藥到病除是不可能的，如果結合了生活方式的改變，例如良好的睡眠和飲食，他的成功率可以達到90%”。

對于試驗結果的矛盾，辛普森則注意到其他一些問題：實施療法的過程中，有些醫生使用的血小板濃度比較低，或是在錯誤的地方注射了血液。而且，疼痛是一種不穩定的現象，它是一種由軀體產生卻被思維感知的狀態。這都使得效果的評估變得困難。

如果韋林們的支持者是正確的，這毫無疑問代表著運動醫學領域的一次飛躍。因為在目前看來，關節的損傷衰退是不可逆的，大部分運動員不得不接受手術治療，結果好壞參半。而Regenokine或PRP療法的誘人之處在于，它可能遏止甚至逆轉你的傷情，此外，這種療法在門診就可以進行，恢復時間只要短短數日，而非手術治療后的好幾個月。

運動醫學界有句俗語，“如果你搞到一把新錘子，所有東西看起來都會像釘子。”不管怎樣，盡管目前無法證實這類療法的效果是否長期，是否完全沒有副作用，但它已經在一些人的身上起了作用，一定會有前赴后繼的嘗試者。而這類剛誕生幾年的新療法，需要的正是像科比他們這樣，不惜在未證實的療法上花費大量錢財，也要放手一搏的志愿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