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新挑戰
一切緣起于去年10月我和周云蓬去臺北參加2011流浪之歌音樂節,與野火樂集創辦人熊儒賢女士聚會時,周云蓬提及2012年2月他將和小河、萬曉利、野孩子、吳吞參加第40屆香港藝術節,他問有沒有辦法順道到臺灣也演一場。
熊女士說那就試試看,到去年12月她告訴我們,野火樂集決定和Legacy一起承辦他們在臺灣的演出。
2月11日晚,香港藝術節“新民謠 中國風”音樂會在香港演藝學院舉行。這是一個封閉的劇場式場地,與音樂人們在內地早已習慣的LIVEHOUSE或者小酒吧相比,多了幾分莊重。3個半月前,黃耀明曾經在這里舉行向顧嘉輝致敬的音樂會。
演出前,現場門口有一個香港男子舉著“求票”的牌子,他說自己在網絡上聽過周云蓬的歌,很喜歡內地民謠對國計民生的批判和調侃,但因為知道得太晚了而沒買到票。
開場的是周云蓬,他唱了《買房子》,共鳴比較多;調侃房地產商的《賣房子》則讓人啞然失笑;《中國孩子》也引起觀眾陣陣掌聲。但是,《杜甫兩章》、《失蹤的人》以及《要有光》等,香港觀眾顯然都不是太能理解其中之道。
與LIVEHOUSE或者小酒吧的雜亂不同的是,大部分時候,香港觀眾們正襟危坐,只會在一曲結束時禮貌地鼓掌。現場也有一些講北京話的觀眾,據說是在香港讀大學的內地人。他們和臺上的歌手們偶有互動,讓人錯覺不太像香港藝術節,而是在北京的星光現場。
2003年2月,巔峰狀態的“野孩子”樂隊和楊一參加過第31屆香港藝術節,那應該是大陸新音樂自中國火、王磊之后給香港樂迷帶來的另一種思潮。時隔9年,“新民謠 中國風”出現在第40屆香港藝術節。這些音樂對聽慣陳奕迅、容祖兒的香港市民來說無疑是一種新體驗,而對于內地來的音樂人來說,這方舞臺則是挑戰。
第三個上場的是小河,也許沒有太多考慮香港同胞是否能接受他的實驗音樂,臺上的他仿佛一個癲僧,低頭連唱三首歌,說是唱,其實沒有聽得清楚的歌詞,只有喉嚨里發出的各種聲音以及樂器聲,他的表演顯然讓很多香港觀眾吃不消,在短暫的忍耐之后,他們開始絡繹退場。
演出后,有香港觀眾被問到觀感,他們會禮貌地說,第一次聽到內地民謠,這樣的音樂其實很新鮮,但又太沉悶了,第二個上場的萬曉利本就跟現場觀眾沒什么互動,再到小河,就不行了。如果歌手能夠平衡下節奏,加強現場互動,也許會更容易接受些。
在香港,無論是剛剛落幕的“黃偉文作品展”這種紅館大型演出,還是The Pancakes等小型樂隊,歌手們都會很主動地與臺下歌迷熱情互動。大概也因為此,歌迷對來自內地的這些民謠歌手有同樣的期待。
再者,香港藝術節大多是高雅派,以歌舞劇、話劇為主流。來自內地的歌手小河這樣充滿個人色彩的表演,對聽慣《胡桃夾子》的人實在太具沖擊性了。
那位在門口求票的青年,最終還是如愿以償。其實,場內有很多空位,第一排最好的位置是留給媒體和重要人士的,但顯然他們都未給面子前來捧場,齊刷刷地空著。
帶隊導演崔文欽是第一次帶音樂人來港演出,他的深刻體會之一是,兩地主辦方的顯著不同,“香港這邊的主辦方做事情一板一眼,對已經審批通過的各項指標,都得嚴格執行。比如演出時間長短、曲目安排等,一經定下來就不能更改”。
這趟大陸民謠“走江湖”港臺行是一次意外的結合,但剛巧也促成了一次音樂聆聽市場與大眾文化審美趣味的檢測,對比之后臺灣的幾場表演,香港藝術節雖然從操作上來說,具備了國際級的規范化,但在與音樂人的表演、觀眾接受度的銜接方面卻沒有水到渠成。
那些前排空凳泄露了玄機。
“時候到溜”
13日中午,一行人第一次集體抵達臺北。在此之前,張瑋瑋作為左小祖咒樂團的樂手,已經參加過陳升的跨年演唱會,周云蓬也參加過2011流浪之歌音樂節。但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來臺演出。
第二天下午,野火樂集在“海邊的卡夫卡”為音樂會舉行了媒體見面會。由臺灣著名樂評人馬世芳主持,周云蓬、萬曉利、張佺、張瑋瑋、郭龍、小河各演唱一首。這里是1976樂團成員阿凱創辦的酒店,很多臺灣民謠音樂人的演出在此舉行。
2006年,野火樂集把胡德夫引進內地;6年之后,他們又把大陸新生代民謠反過來介紹給臺灣樂迷。正如其創辦人熊儒賢所說,也許幾十年后,我們會知道我們今天做了什么。
15日晚,華山藝文空間的Legacy可以說是臺下比臺上更閃耀。這場“走江湖 大陸新民謠寶島放歌會”同時也作為野火樂集“美麗心民謠 走江湖”第四輯特別發表的首發式。
Legacy是臺灣今天最重要的音樂表演空間,演出前,郭龍就感嘆從來沒見過這么棒的調音水平,站在臺上完全不用擔心調音會出差錯,“太專業了!”。崔健、伍佰、陳升與董事長樂團、胡德夫、黃耀明等重要音樂人、樂團都曾在這里開唱。
當晚的音樂會進行了3小時。小河唱了一首《往生咒》,他說要把這首歌獻給鳳飛飛,觀眾熱烈鼓掌。小河的演出曲目不多,但他這種表達音樂的方式讓臺灣的音樂界感到意外,因為之前沒有先例。點將唱片的元老吳芊穎稱贊小河在演唱聲音的轉換方面很驚人,臺灣幾乎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野孩子再次唱起《伏熱》。伏熱,荷蘭畫家凡高的綽號。與香港的拘謹與意外相比,在這里的演出很放松,也更野蠻。到場的觀眾幾乎橫跨臺灣樂壇五個時代的見證者:吳楚楚、陶曉清、馬世芳、張鐵志、翁嘉銘、殷正洋、黃連煜、張四十三、鄭捷任、羅思容、張懸……陳升還上臺和大家即興一首。
當晚,“大陸新民謠寶島放歌會”在Legacy落幕后,野火樂集與音樂人們舉行慶功宴。張鐵志說,升哥你今年要和左小祖咒廝殺了。陳升表示,拿不拿獎就順其自然吧。
音樂,喝酒,閑聊。一輪接著一輪。
16號下午,“野火江湖會”在“海邊的卡夫卡”又舉行一場彈唱會。在回答觀眾問題時,熊儒賢的回答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她說可能現實多了,夢就少了。我們要從現實里找夢。
臺灣樂評人馬世芳給大陸音樂人這次臺灣表演定名為“走江湖”,準確地傳達出大陸新民謠跨山過海的跋涉感。這應該也是大陸音樂人迄今第一次抵達臺東的音樂表演。在此之前,無數大陸搖滾團體到臺灣商業演出或參加音樂節,但人文的厚度卻無暇觸及。
這些大陸音樂人大多經歷了十年以上的創作與表演。十年之后,一趟長途的江湖盛會在他們的腳下成行。這應該剛剛是一個開始。就像吳吞的那首歌《時候到溜》,吹拂的時候到了,我們互相探望的時候也到了。
從“新民謠 中國風”到“走江湖 大陸民謠寶島放歌會”,從民謠發展的多層次到兩岸音樂人的即興互動,一行人共花了10天時間。正如野火樂集在《走江湖》合輯前言里這樣說的,“‘走江湖-大陸新民謠寶島放歌會’在臺灣演出,無非是一場摒棄了時尚、主流、電玩、明星那些代謝率高的感官脈絡,它比較像是文化譜寫的一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