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龍卷風

2011年5月22日，一場強勁的F5級龍卷風朝著美國密蘇里州靠近，它以每小時420-510公里的速度迅速襲擊了喬普林市，造成161人死亡。一年后，2012年5月6日下午，有預報稱，7場龍卷風將接連襲擊美國中部堪薩斯州的奧拉西市。一時間，所有的人都躲了起來！尖銳的警報聲在城市上空鳴響，令人愈加恐慌；架在電線桿上的喇叭全部開啟，向四面八方傳遞著警報聲。居民們不得不采取緊急措施，盡快躲進某個離龍卷風盡可能遠的地下室或防風地窖……這種氣氛就好像戰爭片中轟炸前的場景。消防車的警燈映照在濕漉漉的馬路上，形成一道道虛幻、混亂的光。

但有人卻愛極了這種混亂。他張開雙臂，準備迎接這場時速150公里的狂風；他在電閃雷鳴中跳躍、舞動，炮彈爆炸似的巨雷響絲毫不能令他畏懼。天空的顏色就像羅思科的油畫：一條淡藍的帶子上壓著一大塊可怕的灰色，這塊灰色漸漸變濃、變厚、變暗，濃濃的黑云瞬間壓在了頭頂上。龍卷風追逐者肖恩·凱西興奮地呼喊著：“你們看，多么好的天氣啊！”

畢業于圣巴巴拉大學電影系的肖恩·凱西是個嗜好怪癖的人，非洲的鯊魚、奔跑的士兵、爆發的火山都曾令他目不轉睛、流連忘返。1999年，肖恩·凱西開始對龍卷風產生了興趣。為了去龍卷風里面看個究竟，他動手為自己打造了一輛非常特殊的車——龍卷風攔截車（TIV）。2011年，肖恩·凱西駕駛龍卷風攔截車緊緊跟隨龍卷風進行考察，最終拍攝制作了一部紀錄片《龍卷風路徑》。同樣是龍卷風愛好者的比爾·帕克斯頓這樣評論肖恩·凱西：他是世界上惟一一個自愿與龍卷風“親密接觸”并安全脫身的人。每年的5、6月是龍卷風的頻發期，每到這時，肖恩都會在美國懷俄明州米德韋斯特的公路上穿梭不停。對于他來說，這是一種挑戰。肖恩說：“我來自氣候溫暖、陽光明媚的洛杉磯。曾經，我對迎擊這種混亂毫無準備。頭頂上的這個龐然大物似乎把我壓倒了、吞沒了，一切在它面前都變得那么渺小。這就像在一片渾水里游泳，周圍都是鯊魚。”

此時的肖恩睜大眼睛，近乎癡迷地談論著龍卷風，整個人散發著興奮的光彩：“龍卷風總是自信滿滿、風度翩翩，它們比電影更讓我著迷（肖恩·凱西是一名導演）。進入龍卷風，我仿佛進入了一個昏暗、神秘的地窖。它們自由自在，我可以跟著它們追隨自己的靈感。這些異乎尋常的、無法控制的混亂狀態才是大自然最原始的美。在如今這個一切都在人類掌控之中的世界里，這樣的景象實在太難得了。”現在，肖恩已成為全球知名的龍卷風追逐者，5月6日這天，一個消防員就在奧拉西市認出了他。頭戴銀色防護帽的消防隊長攔住了肖恩的車，向他請教：“這場龍卷風會造成什么結果？”肖恩扭頭看著他的副駕駛員——氣象專家布蘭登·艾維，后者安慰消防隊長道：“不太危險，不用擔心，龍卷風朝著東北方向去了，而且會很快消失。”

肖恩說：“追逐龍卷風，就好比尋找圣杯或希臘神話中的金羊毛，有時行駛好幾個小時都沒有發生任何異常，但突然間，一片烏云升了起來。這也正是龍卷風的魅力所在：從來無法準確預測。我第一次看見龍卷風的時候，是在一輛租來的車子里。當時隨著龍卷風的逼近，我不得不后退，以免被狂風卷跑。我被兩股龍卷風包圍，一個以130公里的時速猛沖向我，幸運的是，它又突然改道了。但我的車劇烈搖晃，我差點兒沒從里面逃出來。從那天起，我決定建造龍卷風攔截車。” 肖恩用自家附近廢鐵堆里撿到的鋁板親自建造了龍卷風攔截車。它體積大、質量重，并且安有裝甲，足以抵抗時速400公里的風暴。在龍卷風攔截車的“炮塔”上，沒有大炮，取而代之的是一臺45公斤重的IMAX攝影機，這樣肖恩能夠從近處，甚至是在龍卷風內部拍攝難得一見的畫面。攔截車以道奇小型載重車為原型，以一具6.7升的Diesel渦輪發動機為動力，擋風玻璃是由聚碳酸酯材料制成的，可以抵擋住路邊倒下的大樹，玻璃上裝有類似于雪鐵龍2CV經典車型那樣的自動雨刷器。攔截車上還配有兩個大型管子，可以在高壓環境下輸送壓縮空氣，從而吹凈車窗上聚集的灰塵。車身配有特殊的鋼板，讓它被龍卷風卷到空中時，能安全落到馬路上。如果有需要，特殊的矛可以射入地面，提供額外的“抓地力”。高高的懸掛裝置，擋風玻璃上的鐵絲網……這一切使小型載重汽車道奇的面貌煥然一新。駕駛著這樣一輛龍卷風攔截車的肖恩，活像一位馬路上的國王，當然，他也要小心橫在路中間的行人。

這時，副駕駛員布蘭登發出指令：“向右轉，那里有一個很好的觀測點。”布蘭登也是一位龍卷風癡迷者。每年，他都會參加“龍卷風追逐者”代表大會，大會于每年2月的第三個周末在美國科羅拉多州首府丹佛舉行，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2000多名龍卷風愛好者。布蘭登很小就對極端天氣非常感興趣，他笑著說：“小時候我通常會數小時坐在電視機前只看氣象頻道。”1997年5月25日，16歲的布蘭登遇見了他生平的第一場龍卷風。從那后一發不可收拾，只要他有能力，他就會去追逐龍卷風。

布蘭登的判斷一向準確，他建議肖恩走159街，那里的一塊空地將會為他們提供最佳的觀測視角。不幸的是，一個個被雷電擊倒的電線桿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警察命令他們原路返回。布蘭登說：“向左轉，走那條土路。”攔截車的屏幕顯示，兩股龍卷風的圖像剛剛融合在了一起。兩人沿著街旁的小木屋行進，在前方100米處，又出現了新的障礙。這是一個鐵路交叉口，一輛火車停在了鐵路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只好再次折回。為了搶時間，他們在馬路上飛馳。肖恩最終把車駛入最近的高速公路，希望在那里可以看到龍卷風的全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事實證明，他們絲毫沒有錯過“好戲”，因為他們看到了暴雨和烏云。

在高速公路的匝道上，雹子向兩人猛撲過來，聲音震耳欲聾。肖恩停下車，手里拿著一塊冰雹說：“很小啊，如果龍卷風很猛烈的話，雹子會有高爾夫球那么大！”話音剛落，冰雹就劈哩啪啦地落下來，砸得車身凹凸不平。龍卷風攔截車重新上路，然后停在了一塊空地上。在他們頭頂上方，一個錐形物形成了。隨著錐體的下降，它變得越來越細。突然，它接觸到了地面，龍卷風開始了。它在草地上四處旋轉著，掀起了紅色的塵土，從遠處看，好像一陣煙。它的體積不大，但外形很優美。它再次活躍起來，在樹上舞動著，然后對云彩告了個別，就飄走了。這一幕僅僅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在攔截車的炮塔上，一只眼睛緊緊盯著IMAX攝像機，此刻的肖恩陶醉在幸福之中……

[譯自法國《巴黎競賽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