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幸福

幸福是狗狗追逐的骨頭，貓貓追逐的魚魚，小烏龜追逐的肥肉肉……而我的幸福是波瀾不驚中的牽腸掛肚，耳鬢廝磨中的百轉千回；是對磨嘰的故意無視，對關愛的默然歡喜。總之，我的幸福是素滴！

突然間不想回家！

看著越來越近的家門，我骨子里的叛逆因子頓時不安分起來，就像小孩子經常玩的肥皂泡泡一點點地膨脹，一點點地囂張，我強制心中愈發泛濫的念頭，幾乎一路小跑到家門，要知道沖動是魔鬼啊！

回到家中，突然萌生出一種被束縛的感覺，勉強與爸媽打過招呼后，我快步走進臥室，躺在柔軟的大床上，閑閑地翻著枕邊的小說。

“今天怎么回來那么晚？小志一個多小時之前就回家了，你們又在路上耽擱時間了？”媽媽系著沾滿面粉的圍裙，冒冒失失地闖進了我的視線，我自動忽略了她焦急的神情，瞥了她一眼，真像一個倉促間被推上舞臺的欲言又止的丑角，但盡管如此，我還是回答了她：“路上遇到了個同學。”

“遇到了一個同學？那也不至于現在才回家吧？你知道都幾點了嗎？你知道雅夢她媽媽和安若她媽媽來過幾次電話了？她們都是家里的獨女，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不得急死，尤其是安若的媽媽……”

“好了。”我打斷她喋喋不休的嘮叨，繼續看小說，“我以后會注意的。”

“唉！都大了，管不了了，你復習功課吧，下周一就考試了。”

也許是錯覺，也許是心存歉疚，總覺得她最后這些話哀傷無比，隱隱約約透露出疲憊和蒼老。

聽到臥室的門被輕輕地關上，我又讀起我的小說。

“你說，瑞月是怎么回事兒，剛從學校回來就拉著安若去買學習資料，也不急在這一時吧？”

“瑞月的事兒真是越來越多了，穿著打扮哪還像個中學生，瑞月她媽，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她啊。”

……

小說里的字逐漸在我眼前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安若媽媽拉著我媽媽的手一臉大義凜然地指責我，說得有條有理、唾沫星子亂飛的情景，要不是我從奶奶家回來得早恰巧聽到這番話，我怎么也不會相信一向和藹可親的安阿姨對我的成見會這么深，也就是在那時，我盡量避免去安若家，沒想到這次……我頭疼地丟掉小說，卻不想砸到了臺燈旁的小鏡框。

我惱怒地撿起它，頓時一愣，輕輕地用手指擦掉了上面的灰塵，再擺放到原處。照片上三個年紀相仿的女孩手牽手站在海邊的礁石上，海風吹拂著她們身上干凈的連衣裙，飛揚出飄逸的弧度，臉上綻放的笑容，絢爛得如同金色的陽光。

安若，雅夢，你們媽媽對我的成見我該怎樣去改變呢？你們是否又知道這些歪曲的誤解？

如果……我可以選擇的話，我希望你們不知道。

晚飯我吃得很少，并不是因為我不餓，而是我實在受不了那種壓抑的氣氛，三個人，誰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夾菜吃飯，好像三個各懷鬼胎的陌生人，都在心中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也就在這時，熟悉的手機鈴聲傳來。

是姐姐！

“瑞月啊，吃飯了嗎？有沒有吃好？”

“嗯，還好。”我踢著腳邊已被踩扁的乒乓球，悶悶地回答。

姐姐比我大十歲，客居異鄉，至今尚未婚嫁，是個事業心極強的人，每天忙得團團轉，奇怪，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

“心情不好？”電話那邊的聲音溫柔似水，我卻身不由己地打了個激靈，心虛地朝四周望去，沒發現有攝像頭、監控器之類的啊，姐姐怎么會猜得那么準。

接下來，我就像個犯人一樣老老實實地“招供”，但當她問我因為什么而不高興時，我遲疑了一會兒，決定不將那些煩不勝煩的破事兒告訴她，于是便塞了個投稿失敗的借口給她。

她一聽，明顯松了口氣，清清嗓子，便講起了她長達二十六分鐘的二十六年輝煌歷史，講她小時候多么多么聰明，老師多么多么器重她，對她的稿子多么多么認真地修改，但結果卻都是一樣：投稿失敗。她還教育我，不要灰心，不要放棄，投稿的過程其實就提高寫作水平的過程。

我在這邊面無表情地聽著，剛想讓她掛電話，她卻突然來了句：“我還以為什么大事搞得家里神秘兮兮的，媽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一個勁兒地要我給你打電話跟你溝通溝通，說你這段時間壓力大經常發火，她擔心你又不敢問你，媽也是的，有什么不敢問的。哦，對了，瑞月，最后告訴你一句……”

我靜靜地聽完，鼻尖一酸，似有眼淚掉下來。突然，余光一瞥我看到門口有個人影，正在局促不安地移動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連忙擦掉眼角的淚水，叫了聲：“誰啊？”

“是我，”媽媽推開門，端著一盤切好的蜜瓜走了進來，輕柔地說，“你晚上沒吃多少，我怕你餓著，想給你煮點兒粥，又想起你要減肥，睡前不吃東西，所以就切了盤瓜給你，這個是不會長肉的，你先湊合湊合吧……”

昏暗的臺燈下，我看到，雖然她雙鬢已白，身體發福，但臉上的表情是那么柔和細膩，以前怎么沒發現其實媽媽還是很有女人味的。嗯……風韻猶存！

我突然想起姐姐跟我說的那句話：不要讓暴躁和憤怒蒙蔽了你的雙眼，當你真正平靜下來的時候，你會發現，其實你也很幸福！

[編輯：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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