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立現代教學質量觀追求正確的教育質量

溫恒福 哈爾濱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院長，教育學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為全國教育效能與學校改進專業委員會副理事長、中國教育學會教育管理分會常務理事、中國教育發展戰略學會理事、黑龍江省教育學會教育學專業委員會理事長、黑龍江省教育廳基礎教育課程改革專家組成員，黑龍江省重點學科“教育經濟與管理學科”的學科帶頭人、省重點資助學科群“中小學教師教育學科群”帶頭人。其對教育領導、教育效能、教育科研方法、現代健康人格的培養、教育現代化、創新教育、農村教育改革和中國基礎教育新一輪課程改革中的教育理念與教學方法等問題有較系統而深入的研究，曾在省級以上刊物發表學術論文30余篇，主編著作6部，出版專著3部。

提高教育質量的關鍵是追求正確的教育質量，正確的教育質量要用正確有效的方式來實現，正確的質量與方式決定于正確的觀念和有力的行為系統。正確的教育質量觀念與有力的教育質量行為的結合，是用正確的教育教學方式追求正確的教育質量的關鍵。如果說哲學講究的是深刻，管理追求的是效率，那么，校長的首要追求則是方向，最重要的職責是領導師生用正確的方式追求正確的質量。

一、提高教育質量的關鍵是追求正確的教育質量

提高質量是我們共同追求的目標，但是在“我都是為了你們好”這一理由的掩蓋下，有多少教師在一意孤行地做著違背教師職業道德的行為；在“升學率是最重要的質量，沒有升學率，一切免談”等觀念的指導下有多少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而改動教育計劃、取消音體美等課程，還隨意加班加點，目無規范與法規；又有多少教師和家長為了提高他們心目中的“知識記憶質量”、“八股作文質量”、“課文背誦質量”、“超前學習質量”與“多才多藝的質量”，不顧孩子的感受，壓制他們正常的成長需求，剝奪其自由、自主的學習和活動與游戲的權利，甚至將學生當機器一樣使用，嚴格地按照他們設計好的一系列操作程序進行訓練，霸道地篡改著每一個青少年本應具有的兒童時代。我們不禁要問，為什么會這樣呢?其實，真正的原因不是我們的教師不努力，也不全是教育設備差和教育經費少，其根本原因是我們缺乏真正科學的教育觀、教育質量觀和教育發展觀，始終沒有按真正的教育規律辦學，提高教育質量的步伐也沒有前進在正確的道路上。這使有限的教育資源和廣大師生寶貴的精力沒有用在正確的地方。正如錢學森所說，現在中國沒有完全發展起來，一個重要原因是沒有一所大學能夠按照培養科學技術發明創造人才的模式去辦學。如果進一步引申，可以說我們追求的教育質量和追求質量的模式與方法不完全符合國家和人民的需要，不符合教育教學的基本規律，這需要我們廣大的教育教學工作者去共同改進。

IS09000：2008標準的質量定義是“一組固有特性滿足需求的程度”，可以說這種產品質量主要就是對客戶需求的滿足程度。教育作為一種特殊的服務，其質量比普通的產品質量更加復雜，既要滿足學生這個直接客戶的需要，又要滿足用人單位這個間接客戶的需求，還要滿足家長、政府和社會等利益相關人的要求。教育質量正是教育主體對各個方面利益相關者需求的綜合滿足程度。在不同利益相關者的需求結構中，教育是選擇合理的、根本的需求去滿足，還是致力于滿足那些過于功利、膚淺與不合理的需求，關乎著教育質量改進的方向與性質，影響著教育質量改進的價值與效益，決定著教育事業的進步與落后、成功與失敗。如果犯了方向性的錯誤，把次要的需求當成主要的需求，甚至理所當然地去滿足不合理的要求，就會在提高教育質量的善良愿望驅使下犯錯誤。這樣，輕者浪費教育資源，重者給學生一生的發展埋下難以彌補的隱患，給教育事業正確的質量和科學的發展造成損失，嚴重者可能會誤國、誤民。所以，我們一定要清醒地認識到，不能簡單地認為只要提高了教育質量就是好的，而要致力于追求正確的教育質量。

如今，非正確教育質量領導行為引發的非正確教育質量行為的危害是潛在的。非正確教育質量行為是指明顯的錯誤質量行為與正確質量行為之間的行為，其種類與危害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種是無為應付型，即依照習慣與經驗行事，沒有新的質量追求，也沒有引起明顯的質量“事故”，只是安于現狀。第二種是有為失誤型，即雖然有明確的教育質量改進愿景和目標，但在方向和措施等方面卻違背了教育規律，犯了決策性與指揮上的錯誤，導致了真正的質量與組織效能的降低或投入的增加。這種非正確的教育質量行為具有較大的欺騙性，其危害性也很大，它不僅會損害教育質量與教育改革的聲望，還可能為學生、教師、學校和教育事業的持久發展埋下隱患。第三種是力度不夠型，即我們在追求正確的教育質量的道路上，遇到了困難，或者是不堅定與耐力不夠而導致對正確的教育質量觀和正確的方針政策貫徹落實的力度不夠，從而使正確的教育質量行為不能持續，產生不了質量效果。這種非正確教育質量行為的危害主要是浪費資源和精力，實現不了真正的質量目標。

因此，我們首先應確立以人為本的質量觀。教育是使人成為“人”的事業，以人為本是從事教育工作的根本導向，確立以人為本的質量觀意味著要把學生的健康和幸福作為教育質量的核心內涵和首要指標。健康不僅指身體健康，也包括心理健康。我們必須樹立“健康第一”的教育觀和質量觀。沒有健康，一切都是虛無的。人的一切幸福和生活質量都基于人的健康。學生的幸福可以從以下三個維度加以衡量：身心愉悅的程度、內心充實的程度和成就感。身心愉悅意味著心靈的舒展以及身體上的放松和舒適，沒有壓抑感，沒有疲憊感；內心充實的程度意味著有豐富的精神生活，以及有日漸明確的生活目標和學習目標，心理上沒有空虛感和無聊感；成就感意味著能夠體驗到成功的喜悅，感受到成長的快樂，從而形成積極的“自我形象”。

其次，要樹立可持續發展的質量觀。可持續發展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更是人的成長和終身發展的內在需要。教育教學本身就具有長效性特點，基礎教育更是為未來打基礎的教育，它的成效不可能立竿見影。這就要求我們要站在長遠、終身的立場去培養學生。

最后，要樹立全面的質量觀。全面的質量觀包括兩個要義。第一要義是每個學生的進步和發展是現代教學質量觀的核心內涵。這是一個由精英教育走向大眾教育的時代，關注每一個人是時代的聲音，努力使每一個學生都在原有的潛能和基礎上實現最大的發展和提高，是學校教育的根本追求。我們一定要確立這樣的育人觀，即不要求所有的學生同步發展，但一定都要發展；每一位學生不必都優秀，但都要合格。第二要義是要使每個學生全面發展。從教育目的這個角度而言，全面發展指的是德、智、體、美、勞等協調發展；從一門學科的角度而言，全面發展指的是學科的特殊發展與一般發展相統一，具體而言就是指知識、技能、情感、態度與價值觀等的統一發展；從學生學習的角度而言，全面發展指的是學力的全面提升，即學習動力、學習能力、學習毅力的全面提高。

二、正確的教育質量要用正確有效的方式來實現

正確的教育質量方向是首要的，但是僅有正確的教育質量愿景與目標是不夠的，還必須有正確的方式、方法與操作模式。教育質量領導不僅要指引正確的教育質量方向，制定正確的教育質量方針與目標，還要有助于他人掌握正確有效的教育質量實現方式。正如“路徑一目標”理論所揭示的，“要獎勵目標行為，并指明獲得獎勵的途徑，要對員工提供必要的指導與支持以確保他們各自的目標與群體的總目標相一致，并最終實現個人目標與群體目標”。但教育質量領導在這一方面與物品生產質量領導有著很大的不同。物品生產質量可以轉化為固定指標，而且生產過程也是確定的，只要嚴格按照標準與程序操作就能達到高質量，其質量領導與管理的主要任務是提高質量意識、創新質量設計、控制質量行為的標準化與規范化。而教育質量領導則不然，因為教育過程充滿了不確定性，同樣的目標可以通過不同的途徑來實現，不同的教師面對不同的課程內容運用同樣的方式、方法，其效果可能完全不同。這樣，教育質量領導就不可能通過嚴格的指標和程序控制來提高教育質量，而必須強化過程指導，在尊重教師與學生自主權的前提下，給以必要的引領、指點和幫助。正如戴明在“管理14要點”中的告誡：“廢除工作現場的工作標準量，代之以領導；廢除目標管理、數字管理法及數值目標，代之以領導。”這對于教育質量改進來說也是很中肯的。

方向正確、科學有效、恰到好處是改進追求正確教育質量方式、方法的三個基本原則。首先，正確的教育質量改進方式要符合政治思想、道德規范與行動倫理的要求，非人道的方式、方法即使是為了正確的目標服務也是不能允許的。例如，不做完作業不許吃飯，為了迎接考試加班加點不放假等做法，都偏離了正確的道德價值取向。其次，正確的方式、方法應該是科學有效的，如果在理論上就說不通，那么，在實踐上就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在此需要強調的，是科學與有效必須同時成立才可以，科學但無效，或者有效但不科學，都不能成為正確的方式、方法。最后，過猶不及，即使是正確的方式、方法，但若用過了頭，就會走向反面，變成錯誤的方式、方法。例如，學而時習之，符合心理科學的要求，又具有明顯的實際效果，但是“練習”這一科學有效的學習方法，如果不適當地使用，就會將練習變成危害學生身體健康的錯誤方法。

正確的教育質量改進方式、方法的選擇包括正確的教育質量領導方式與正確的教育教學方式兩個組成部分，教育質量領導者要在教育領導與教育教學兩個層面都做到正確。教育質量領導方式是指采取什么樣的領導方式有效激發與指導被領導者的教育質量改進行為。如是采取集權的方式，還是分權的方式；是采取會議的方式，還是個別指導方式；是采取制度規定方式、談話方式、榜樣引領方式，還是采取示范課講評方式與明確指示的方式；是采取獎勵的方式，還是懲罰的方式等。教育教學方式、方法主要是指教師開展教育教學的方式與方法，它包括學生相應的學習方式與方法。例如，是以講授，即聽講式教學為主，還是以啟發引導式、發現式、接受式教學為主，都需要我們去認真揣摩。理論與實踐告訴我們，不同的方式、方法引發的行為也不同，如培養什么樣的素質，就應該組織什么性質的活動，并采用具有相應功能的教育方式與方法。

為什么中國學生的創新精神與實踐能力不高?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在學生的生活中缺少能夠激發創新精神和鍛煉實踐能力的教育教學活動，也就是具有這種功能的方式、方法在教育教學中運用得不夠。如果在我們的教育教學活動中不去激發學生的創新精神，不去鍛煉學生動手實踐的能力，卻指望他們畢業時成為具有創新精神與實踐能力的建設者與接班人，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三、正確質量與方式取決于正確的觀念和有力的行為系統

教育質量的正確性和高水平的保障體系是一個復雜的動態系統，對于教師和學校來講，這個復雜系統的關鍵結構是正確的質量觀念與有效的質量行動所構成的“質量鍵”。教育質量的改進就是在正確教育質量觀念的作用下，最大限度、最合理地滿足教育結構性需求的教育領導與管理活動和教育教學活動。個人與組織的質量能力與質量能量都是一套觀念系統和行為系統，而質量能量是質量能力的儲存狀態，質量能力是質量能量在滿足需求時的定向爆發與顯現。二者都取決于人與組織的觀念系統與行為系統。

首先，教育需求是復雜的，既有顯性需求，也有隱性需求，它是一個由學生需求、家長需求、國家需求、用人單位需求和其他利益相關者需求組成的需求結構。而且這些需求的表達方式與強度是各不相同的，教育在滿足這些需求時首先要分清各種需求的內容是什么。我們要擺正各種需求的位置，尋找滿足這些需求的途徑與方式，并把這些具體的措施整合成一個系統，有計劃、有程序地實施。在我國，以滿足國家、民族和人類需求為導向，以滿足學生需求為基礎，以滿足用人單位需求為直接目標，以滿足人高效學習、健康成長、持續發展和幸福生活為根本目的是教育質量得以實現的正確方針。教育是為未來培養人的，它不僅要滿足當下的教育需求，更要滿足人的持續發展和國家、民族與社會的未來需求。只注重眼前需求而忽視未來需求不可能有持久的高質量，只注重未來而不顧即時感受也難以讓人民滿意；所以，提高教育質量既要提高當下的教育滿意度，也要努力提高人與社會的未來滿意度。其中，最關鍵的需求滿足是國家教育需求與學生個人學習與成長需求構成的主導需求鏈。如何最大限度地滿足多種可能相同或不相同的教育需求，就是教育質量改進的科學性與藝術手段。

其次，質量觀念與質量行動構成的“質量鍵”具有三個層面，即個人層面的“質量鍵”、團隊層面的“質量鍵”和整體組織層面的“質量鍵”。不同層面的“質量鍵”是相應層面質量觀念系統與質量行為系統相匹配后達到向性一致的結果，它對相應層面的質量能量和質量能力起著主導與決定性作用。一個教育組織中的個人質量觀念系統、個人質量行為系統、團隊質量觀念系統、團隊質量行為系統、組織整體質量觀念系統和組織整體質量行為系統，這三個層次和六個系統的相互作用與整合，對整個組織的正確教育質量能力和教育質量行動方式的選擇與運用具有決定性影響。

最后，加強教育思想的領導，加強教育教學目標的領導，加強教育教學的過程領導與管理，加強教育研究與創新的領導，加強質量反思與評價的領導，加強質量團隊建設、質量制度建設和質量文化建設，是保證用正確的方式高水平地實現正確的教育質量的重要途徑與措施。這些措施的系統化，就是有效的教育質量改進系統。其中，教育思想系統和教育目標系統的功能是起導向作用的；制度系統的功能是為了規范與約束；過程系統、團隊建設、研究基礎上的創新功能是為了開展科學和高水平的教育教學；提高質量的動力與水平、質量反思與評價的功能是起激勵與完善作用的。在各個系統的運作過程中，我們始終要抓住正確的教育質量觀念與有效的教育質量行為相結合的這一關鍵“教育質量鍵”，以保證其正確的方向性，在這里特別需要強調的就是教育質量改進藝術。

四、正確的高質量是一個不斷改進的狀態

提高教育質量就是一個更好地滿足教育需求的過程，它不可能一蹴而就；需求在不斷地變化，滿足需求的努力也必須不斷地調整。但是，這種調整往往是微調，是在大的方向不變的情況下，對方式、方法不斷地完善，是在相對穩定的教育質量循環中的行為改進。提高教育質量的組織行為遵循一個叫做“質量改進環”的模型，即“新質量觀一高質量行為一互動研究一持續改進”。教育質量觀和教育質量行為緊密結合的“教育質量鍵”是不斷發展、不斷完善的，不僅其自身的性質會發生變化，二者的耦合性與緊密度都會不斷地產生變化。“互動研究”就是學校與社會和用人單位、教師與學生和家長，以及上個環節與下個環節之間的關于如何更好地開展教育質量方面的合作研究。這種研究是要進一步探索學校的辦學需要、社會的用人需要、家長的意見、學生的渴望和下一環節的發展要求等，以便給各種需求提供更有針對性的服務。其實，在學校提高教育質量的全過程中，自始至終都應該伴隨著教育研究，離開了研究，提高教育質量的行動往往就會偏離真正的科學發展軌道。因此，只有科學、有效的改革才能見到真正的效益。而且，學校教育質量的改進是沒有終點的，“持續改進”既是提高教學質量組織行為的一個環節，也是致力于提高教育教學質量工作效率的關鍵過程。教學質量的提高就是堅持一個正確的方向，選擇運用正確有效的方式、方法，踏踏實實地管理、教育、教學和學習，密切合作不斷研究新問題，及時采取措施解決問題，不斷提高滿意度的過程與狀態。

總之，教學質量是教學的生命線。關注教學質量是教育工作者的天職，提升教學質量是任何教育教學改革的共同追求。確立什么樣的教學質量觀以及如何追求正確的教育質量，這確實是一個對學校教育教學有著決定性影響的重大問題。教學質量觀是一個動態的概念，它總是隨著時代的發展與進步而不斷更新的，為此，與時俱進，確立現代的教學質量觀、追求正確的教學質量是我們的當務之急。

作者系哈爾濱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院長

(責任編輯 羅登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