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出走的狗

樂樂不見了。據說它掙脫繩子，離家出走了，再也沒回來。

一閉上眼，就想起它——它晚上睡得一塌糊涂、我走近它它閉著眼睛搖尾巴的樣子；它翻過身、讓我撫摸它的粉色肚皮的慵懶樣子；它把爪子搭上床沿、用眼神示意我想出去的樣子；我每天晚上回家時，它撒著歡兒向我跑過來、用從不打折的熱情歡迎我的樣子。

這個傻家伙，一點都不矜持，誰喊它都會跑過去，常常一不小心跑沒影了。好在，都能找回家。

然而這回沒有。已經第10天了。姨媽大約怕我媽問起無以回答，最近都不怎么上網了。我生寶寶后，爸媽來北京照顧我，就把樂樂寄養在了她家。

樂樂是媽媽從街上撿來的。是某個下雪天，我媽出去串門，它就在那家的門口坐下了。我媽心想，如果出來它還在，就收養它。自然，它還在。等門吱呀一開，它立即站起來，歡快地尾隨著我媽回了家。

給你起個什么名字好呢？我媽給它洗了澡，喂了吃的，開始考慮這個問題。“歡歡”“萌萌”“貝貝”“京京”……叫到“樂樂”的時候，它愉快地搖了搖尾巴，表示接受。

這個名字的重名率很高，我在單位從不敢提起，因為有位阿姨的閨女名叫樂樂。我姑姑有天在街上聽見一位老太太說起“樂樂”怎樣怎樣時，插了句嘴：怎么現在這么多叫樂樂的狗？結果人家說的是自己的孫子。

不過，名字雖然是樂樂自己挑的，但叫任何別的名字，它也很敏感，生怕有什么好事落下了它。喊小姨家的“小寶”時，它也一定要過去看看，是不是有好東西吃。單單喊“嗨，狗！”它也抬頭望過來。而“來吃東西”這句話最有效力，它會立刻從墊子上爬起來，精神抖擻兩眼放光地看著你——若是你只是沒事瞎喊著耍它，定會被它眼神里的那份熱切弄得不好意思起來。

通過樂樂，我媽認識了很多養狗的人和很多狗。音像店老板娘的狗會數數，隔壁阿毛可以自己去買東西吃。主人常給阿毛一塊錢，讓它叼著去小賣部買火腿腸吃。店主人一看是它，就會給它兩根雙匯，它用牙齒把紅色的塑料包裝紙從中間撕開，吃完就心滿意足地回家了。靈異的是，雙匯瘦肉精事件之后，阿毛居然再也不肯吃火腿腸。

對比這些狗，樂樂顯得很平庸，饞也饞得乏善可陳。但我們還是很愛它。我媽出門都會跟它打個招呼，說：要去超市呢，不讓帶狗，在家看家吧。倘若不跟它說好，回來時全家的鞋子和沙發墊子就會散落一地。當鑰匙開門的聲音響起，它立即豎起耳朵，狀態由“待機”迅速調至“振動”……

電視上放著動畫片《海綿寶寶》。派大星：“嗨，海綿寶寶，我們去抓水母吧。”海綿寶寶：“對不起，今天我要上學。”派大星：“如果你去上學的話，我今天該干點什么？”海綿寶寶：“我不知道，一般我不在家的時候，你都干些什么啊？”派大星：“等你回來。”可是以后，樂樂再也不會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