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

陶群力

天塘鎮，三面環山，一面臨水。群山懷抱處，有一古剎——西山寺。千年來，香火甚旺，朝拜者如云。

某日，谷凡先生去上香，出得廟門，見不遠處有人在釣魚，就過去瞧瞧。見垂釣之人，個個毛發皆白，最小的也似百歲之上。雖粗眉皓發，卻氣淡神定。細看，旁邊有一個池塘，池塘上豎有小木牌：放生池內禁止垂釣。谷凡先生好奇，遂認真觀看。看了大半日，見釣上來的盡是些小泥鰍、小蝦米之類，卻不見魚兒。谷凡先生納悶：明明好多魚兒在塘里游來游去，怎會沒魚兒咬鉤呢？遂問一老者，往日也如此？

老者答，正是。老者又道：這些魚都是魚精，從不咬帶鉤的誘餌。

谷凡不信，要說釣不到鯉魚也正常，這鯉魚跳了龍門超生了！

可其他魚呢？

他認定，沒有不吃餌的魚！

谷凡先生做過官。做人也算本分，可臨退休，收了點感謝費，不得善終。

欲望之念，世人皆有！可這魚兒……難道卻能脫了世俗？

谷凡有他的辦法。

一連幾日，谷凡先生靜靜地坐在塘邊，用細小的線兒綁了一些青草拋于塘中，將魚竿插在土中，只管看書，學起古時的姜太公來了。

草魚、鰱魚看見，游過來，繞了幾圈，走了；鯽魚、青魚、昌條鬼聽到響動，瞧瞧，嗅嗅，嘟嚕幾下，驚慌地跑了。連著半月，都是無功而返。谷凡先生不急，也不躁。

幾個月過后，情況依然。魚兒難道都成仙了嗎？谷凡想。

谷凡想出了一法：用草團包裹著浸泡過花雕酒的小肉圓子拋于池中，嘴里輕輕地哼著“魚兒呀，我的小親親，快快來親吧！”魚兒聽到歌兒，歡快地游到池邊，劃出優美的漣漪。可就是不咬餌。

如此反復多日，谷凡坐不住了。谷凡開始用水桶淘水了！看你們咬餌不！谷凡對魚宣戰了。

那晚，魚塘上空電閃雷鳴。

不祥之感籠罩著魚塘。魚家族長老們神色凝重，召開會議決定，誓死不受誘惑，要做成仁取義的好漢。會議精神和實施過程由各長老執行。

暮日下，一輪血色夕陽掛在山頭，魚長老們盯著它的兒女們，一個躍出水面。眼睛里滿是烈焰。

次日，谷凡先生看到一地的魚兒，早已有了異味或身首異處了。

塘又恢復了平靜。

谷凡先生呢，卻終日搖頭，像在思考問題。

只是，他沒有拿魚竿而已，呆呆地坐在池塘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