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翠萍



1806、1910、1982、1999、2000、2012、2126……這些尋常的數字,因為被蒙上“世界末日”這層神秘面紗,變得玄之又玄。它們都曾經或即將成為宗教、巫術、科學、玄學預言中的“末日”。對于人類而言,這更像是籠罩在頭頂的陰霾,揮之不去。剝開這背后的種種,我們不難發(fā)現,末日情結在西方可謂源遠流長。
宗教情懷:《圣經》的末日審判
提到“末日”,就不得不說《圣經》這部基督教的經典。這本全球范圍內發(fā)行量最大、翻譯成語言種類最多,甚至是第一本被帶進太空的典籍,為末日論提供了存在依據。甚至可以說,西方人關于末日的懼怕想象直接來源于基督教。
宗教信仰作為一種價值體系,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制約著現今社會的活動,雖然這種制約的開展趨向日益復雜化、巧妙化。而在世俗化進程當中,宗教的位置雖然在文字、制度等表象方面漸漸降低,但其深層次的影響卻在人們的社會文明心理層面表現出來,現今西方社會普遍存在的末日情結就帶有很清晰的宗教意味。
《圣經·啟示錄》向它的信徒描述了世界末日的七大征兆:
1.基督之敵將會以撒旦的名字再次出現。到時候,仿佛被火燒著的大山將會被扔進海中,海的三分之一變成血,海中的生物死掉三分之一,船只也會壞掉三分之一。
2.有個燃燒著的巨大星體,像火把一樣從天上掉下來,掉在三分之一的江河中和河水的源頭上,這顆星叫苦艾。三分之一的江河因為苦艾而變苦了,許多人將因此而死去。
3.巴比倫帝國會再次出現。
4.耶路撒冷的圣殿會再次出現。
5.諾亞方舟會再次出現。
6.到時候會出現大地震,太陽變黑,月亮變紅,星辰墜落大地。
7.凡不信奉主的,到時候會信奉主。到了世界末日那天,除開有神的印記的,其他一切都會遭受毀滅!
不過有意思的是,盡管《圣經》給信眾大手筆地展示了世界末日的種種征兆,但是對世界末日的具體時間卻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那日子,那時辰,沒有人知道,連圣父的使者也不知道,圣子也不知道,唯有圣父知道。”或者正是因為這種已知的征兆加上未知的時間,才會更讓人對這一天的到來充滿著畏懼。
而實際上,末日論是基督教關于人類與世界的最終命運的教義,是基督教的基本教義之一。基督教普遍認為,在末日審判時,信奉上帝者將在天堂與上帝相伴,魔鬼、不信者、惡人則將被打入地獄,接受懲罰。或者是為了與七大征兆呼應,加深人類對世界末日的恐懼,《圣經·馬太福音》更是細致地描畫了世界末日來臨時的情形:“由于那時必有大災難,從世界的開始直到如今,都沒有過這樣的災難,之后也肯定不會有。”
著名的意大利詩人但丁《神曲》的《地獄篇》、“文藝復興三杰”之一米開朗基羅的梵蒂岡西斯廷教堂的壁畫《最后的審判》,都從審判日這一題材中汲取創(chuàng)作靈感,足以彰顯世界末日這種情結隨著西方文明一路前行。
同時,人類社會的異化和蛻變,同樣也令人感到懼怕。當下所盛行的經濟、文明制度,使人類習慣了以滿足各種欲望為借口獲取更多的商業(yè)利益。社會的進步、科技水平的提高,又使得滿足人的各種欲望變得輕而易舉。于是,人類的欲望冠冕堂皇地成為了社會發(fā)展的動力。但是,當人們打開這個潘多拉魔盒時,基本無法猜測欲望會將人類社會推向何種境地,物欲膨脹后的破壞力甚至使人自身產生懼怕。一邊是人類對自然環(huán)境的破壞,一邊是人類社會自身的異化和蛻變。人們不禁要擔憂,總有一天,人類要毀滅在自己手里,而這種既矛盾又恐懼的心情正吞噬著很多現代人的靈魂。
于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當火山爆發(fā)、海嘯怒吼、洪水奔涌、山崩地裂、怪疾肆虐等災禍時不時出現在人們身邊的時候,基督教信眾們總忍不住要與《圣經》里描述的7大征兆進行一次次地對號入座。基督教信眾認為,對罪人而言,自然災難只是宣告他們自身災難的末尾,真正讓他們戰(zhàn)栗的是上帝對罪人的審判。基督教認為,自始祖亞當和夏娃違犯上帝禁令,偷食禁果被逐出伊甸園后,人類本來就背負著原罪,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人都是有罪的,而人類生活的此世更是無法擺脫罪惡。那些罪惡纏身的人,當末日審判到來時將難以逃脫。既然他們認為沒有人是無辜的,那么對末世的懼怕就成為一種全民情緒,這種心情在日益世俗化的當下變得更加強烈。
文明循環(huán):“不如重新開始”
除了宗教情結,末日情結還和西方人對時間和人類文明的認識有關。
時間是物質運動的基本形式,也是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人們往往賦予文化以時間性,在時間范疇內探索和思考與文化相關的種種問題。然而,不同文化之下,卻對時間有著不同的解讀。我們最熟知的莫過于循環(huán)論。在這種觀念中,時間是無限的,文化也是在時間的循環(huán)圈內存在著。時間的循環(huán)流程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它的無限性就表現為它的循環(huán)性,循環(huán)往復,周而復始,正如老子說的“周行而不殆”。
與我們熟悉的文明從低級到高級無限往前發(fā)展的東方觀念有所不同,西方人比較普遍地相信文明會一次次繁榮了又毀滅,再繁榮,又再毀滅。基督教的信徒們認為時間是上帝或神的時間,在上帝創(chuàng)世之前沒有時間。宇宙本來是靜止的,從上帝創(chuàng)世開始有了時間,有了人類,時間是有起點的。在此之前,沒有時間,也沒有人類,宇宙是一片混沌。這種時間觀認為,時間沒有序列,沒有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劃分。時間只有現在,時間就是現在,過去是現在的“回憶”,未來是現在的“期望”,現在消失了,時間也隨之消失。
而從當今發(fā)現的各種不同史前人類文明遺跡中,西方科學家更是猜測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可能具有周期性,文明是有機體,有其產生、發(fā)展、滅亡的規(guī)律,這就是西方社會普遍認同的“文明循環(huán)論”。他們認為:地球曾經存在過高度文明,因為各種原因而消失(大洪水或其他災難),現今的文明是重新發(fā)展出來的,也會隨著災難的來臨而毀滅。說得直白一點,就是他們的世界觀里存在著一個“世界末日”,一旦“世界末日”到來了,他們生存的這個文明就要畫上句號。而以后再出現的文明就與他們再無關系。
這些說法不僅吸引著宗教家,許多歷史學家、考古學家、未來學家對此也興趣十足。在近年流行的小說《三體》中,作者將末日看做一種“歸零”,歸零者認為,宇宙秩序混亂了,不如重新開始。
末日情結的積極作用
人們對世界末日的懼怕由來已久,從中世紀的文學藝術到當下的好萊塢大片,無不傳達著這一情緒。末日猶如籠罩在人類歷史上的不散陰云,人類越往前行進,頭頂上的陰云越與日俱增、驚心動魄。
在末日情結之下產生的種種文藝作品,帶給我們感同身受的體驗,讓人類不得不暫停下來,去思考這一沉重的話題。所以,即使我們走出了電影院,電影導演們并不希望那些影片中傳遞的價值觀會在曲終人散之后消失。
有意思的是,每次西方社會發(fā)生危機之時,比如經濟大蕭條、金融危機,往往都是末日主題電影扎堆上陣、輪番轟炸觀眾的時候。毫無疑問,存在即合理。當人們沉醉于電影之中的時候,末日電影以震撼的視覺沖擊宣泄出人們素日被壓制著的愿望和焦慮,日積月累的懼怕隨著影片情節(jié)的進展得以釋放和沖淡。由末日論衍生出來的文藝作品,像一碗暖心湯,此時起到了緩解對未知災難的懼怕的作用。
不過,讓人覺得遺憾的是,當人們走出電影院之后,再度審視當下社會的時候,我們發(fā)現大多數人只關注此時此地,只考慮一時之享樂,只重視由日常事物與文化強有力地支持著的眼前的感官享受。而那些末日災難的想象,時刻告誡著人類,為了地球,我們是時候改變些什么了。影片《后天》的最后部分美國總統說的那段話發(fā)人深省:“過去的幾周讓我們深刻認識到人類有多渺小,大自然的反撲力量有多強大。一直以來,我們相信我們可以無休止地浪費自然資源而不會帶來任何后果。我們錯了。”
末日情結的存在,就像放大鏡一樣,提高了人們對迫在眉睫的人種滅絕的警覺度,讓我們不得不去思索為什么人們在被告知并確定有關危險(比如環(huán)境惡化、全球變暖)之后,仍會我行我素做一些會產生短期利益但帶來長期危害的事情。一個可能存在的殘酷事實就是,有一天,地球會因為人類的所作所為而不堪重負,甚至不適合人類生存。很明顯,我們的世界需要這種潛伏在人類內心的焦慮,因為有畏懼之心,才會有所為、有所不為。
假如2012真的來了
文/小報童
好像有位哲學家說過:如果我死了,那么這個世界就消失了—這句話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難以理解,首先,在這里地球和世界是兩個概念,地球是宇宙大爆炸的產物,就和宇宙中的其他星球一樣;而世界則是有了人類社會,并且開始對地球產生認識的時候才開始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地球是世界的宿主,地球是純物質的,而世界則是一個有意識的地球。
人類本質上關心的正是這個“有意識的地球”,地球上的一切皆因為有人去感知而“存在”。古往今來,這個地球上有多少人感知過,就有多少個世界,正因為每個人認識的世界是不同的,所以具體的某個人去世了,他的世界或者說“有意識的地球”就戛然而止了,因為他已經不能再感知。
我認為“2012”只是世界末日的代名詞,如果2012年地球毀滅,那么就是全人類的“集體無意識”,但即使2012年這樣的毀滅性災難不出現,我們每個人早晚也都會陸陸續(xù)續(xù)“無意識”的,可以說我們生活的這個地球,再怎么好好地轉動,每分每秒都是許多人的“世界末日”,都是他們的“2012”。
中國人從來就有許多忌語,不能說大實話,魯迅說去吃人家孩子的“滿月酒”,如果不識時務地說了大實話:“這孩子將來會死的。”當場就會被人家一腳踢出來。其實誰的心里都明白,人的一生就是由襁褓到墳墓的過程,皇帝老子也不能例外。人家外國人就聰明了,說咱本是可以長生不老的,只是躲不掉毀滅性的災難。可能是想讓當下活得渾渾噩噩的人們振作起來,珍惜自己活著的每一天,所以就給了兩年,將“大限之日”安排在2012吧。我覺得這期限安排得很巧妙,如果說“大限”就在眼前,許多想活個夠本的朋友可能就要上房揭瓦、殺人放火,直接去搶銀行、超市,先吃飽喝足了再說;如果“大限”來得太晚的話,就還像現在這個樣子,不死不活地活著,根本就無心問及自己還能活多久,便沒有任何警示作用了。
無論是兩萬五千里,還是十萬八千里,人如果光知道一生是從襁褓到墳墓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大概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日”,起碼得假設一個。那樣,即使是活得“先人后己”、“先苦后甜”一些,也可以大致安排一下,在爬進墳墓前給自己留點時間和空間,為辛苦的一生奉獻點快樂。否則,到了彌留之際就會積下許多遺憾,等到地動山搖災難突然降臨的時候才幡然醒悟,那就晚了,再美好的愿望就只能成為未了的夙愿了!
2012世界末日預言大致就是這樣的悠悠喪鐘,趁我們還走得動、吃得動卻待著不動的時候敲響,藝術家的幽默提醒總比醫(yī)生的無情宣判要好,畢竟等到醫(yī)生對我們說“想吃就吃點,想玩就玩會兒”的時候,估計我們已經吃不動也玩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