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中“粉板”描寫略談

牛海兵

《孔乙己》中“粉板”的細節描寫，雖然不是小說的主要情節，而且和刻畫孔乙己的人物形象似無多大關系，然而就是這無足輕重的小粉板，卻是孔乙己潦倒、落魄以致被舊時代折磨死的物證。

小酒店的粉板是舊日店鋪里常用的白漆木板，用以記錄賒欠等事宜。它在小說里一共出現了三次，深刻反映了孔乙己不幸的遭遇。

第一次寫到“粉板”，主要是突出孔乙己的品行。孔乙己是個受封建制度毒害很深的讀書人，他迂腐酸臭，除了會哼幾句“之、乎、者、也”的古文外，四體不勤，什么也不會做。他窮困潦倒，但又嗜酒如命，沒有錢，去替人家抄書；因常偷雇主的紙張筆硯，后來連抄書混飯的地方都找不到了，于是，偶爾做些偷竊的事情以求茍活。雖如此，但孔乙己在酒店里的品行卻比別人好，絕少欠賬，偶或沒有帶現錢，暫時記在粉板上，但不出一個月，定然還清。掌柜也就從粉板上抹去他的名字。這一次粉板細節描寫，反映了孔乙己雖然窮困潦倒，但還未被逼到山窮水盡，無法生存的地步，所以，他常能來小酒店喝酒，而且頗講信用，不賴賬，只要有能力，他是不想賒欠的，因此店里從掌柜到小伙計并不討厭他。

第二次寫粉板，是中秋前兩三天，掌柜在結賬時取下粉板，發現孔乙己還欠酒店十九個錢，這才想起孔乙己有很久未到酒店來了。經酒客介紹，始知孔乙己因偷了丁舉人家的東西被打折了腿，不知是死是活。誰知中秋過后，孔乙己又來小酒店了，但這次回來已今非昔比了。他的長衫換成了破夾襖，人也被打成殘廢——“盤著腿，下面墊著一個蒲包，”用雙手支撐著地面極其艱難在移動著身體，當然他來小酒店仍是為了喝酒。掌柜提醒他還欠十九個錢時，他很頹唐地仰面答道：“這……下回還清吧。這回是現錢，酒要好。”這些寫出了孔乙己受到封建統治階級的殘酷迫害，人身致殘，喪失了生活的能力，以致連拖酒店的十九個錢也無力償還了。但他又嗜酒如命，只要身邊有幾文錢，即使再艱難，也要來酒店“溫一碗酒”喝。這種描寫，極深刻地表現了孔乙己這個人物的典型性格。

第三次寫到粉板，是年關掌柜取下粉板，發現孔乙己欠下的十九個錢未還清，到第二年端午又說“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到中秋，掌柜就不提這件事了。再到年關，直到以后，都沒見孔乙己再出現于小酒店，“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這次粉板細節描寫，充分反映了孔乙己的極其悲慘、凄涼的境遇和結局：直至死，都還不起這十幾個錢。這件事，深刻地揭露了封建教育制度吃人的本質：把成千上萬像孔乙己這樣的讀書人變成社會的廢物，封建統治階級對人民群眾進行殘酷迫害和壓迫，甚至像孔乙己這樣的下層知識分子，在社會上都無存身活命之地。

孔乙己的性格特點之一，是嗜酒如命。這樣酒店便成了孔乙己平時最愛去的地方。因為在酒店里，他能取得生活上的一點可憐的享受和精神上的一點寄托，因此只要能弄到錢，他免不了要來小酒店溫一碗酒喝的。魯迅正是抓住孔乙己這個性格特點，用小酒店粉板的細節描寫，作為孔乙己悲慘命運的見證。第一次寫小粉板，反映他尚能茍活于世：第二次寫小粉板，反映他被打斷腿，成為殘疾人，生活已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為他以后的死，埋下伏筆；第三次寫到粉板，反映他終于不在人世了，他的死就像死掉一條狗一般。除了酒店小伙計還記起孔乙己給他的學徒生活帶來一些快樂外，其他人早就把孔乙己淡忘了。這三次粉板細節描寫，所提示的思想意義是何等深刻、何等教人深省啊！

（洛陽市新安縣第四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