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宇
1999~2008年,是亞洲金融危機結束到此次危機肇始的時期,其間,中國經濟增長最快、通脹率最低、宏觀經濟最穩定。仿美國的術語,我稱之為中國經濟的“大和諧”。隨著此次危機爆發,全球經濟連續4年不振,連累中國也陷入低迷,人們開始懷疑,中國高增長是否已成過去?
眾所周知,三十余年來的中國奇跡,得益于一系列市場化的制度變革。20世紀80年代初農村家庭承包制的實施,摧毀了人民公社制度,直接或間接催生了中國經濟后來的一系列巨大變化,比如鄉鎮企業的崛起,這場“土地革命”的意義還遠未被充分認識。20世紀90年代確立了市場經濟體制,抓大放小,國有企業普遍實現了民營化,為中國經濟增長掃除了障礙。2001年以加入WTO為標志的貿易自由化改革和積極融入全球化浪潮,集中激發了中國經濟的活力。這些制度變革,帶來了效率、創新和生產率的極大提升,人們形象地稱之為“制度紅利”。
除了“砸鍋式”的根本政治體制變化,“經濟制度紅利”是否已經出盡? 我以為,中國制度紅利仍大有潛力。中國去年按購買力平價人均GDP已接近1萬美元,按照名義匯率也已接近6000美元。現代化和城市化正處在半路,城市人口剛剛達到50%。繼續前行,雖道路崎嶇,卻大有空間。人們因為經濟危機引發的普遍悲觀情緒,顯然過于短視了。下面將緊要的制度變化,湊為五項。
一是戶籍改革和建設更富活力與彈性的勞動力市場。在僵化的戶籍制度下,移民成本高昂,當前已有2.5億農民工,占全部勞動力的30%。這些人完成了“工場化”,卻尚未完成城市居民化。逐步放松戶籍管制,配合以實際常住人口為基礎的財政、教育、醫療、退休等制度改革,經濟活力重現將不期而至。進一步,中國的農業產出占GDP比重只有10%,卻仍在使用30%~40%的勞動力。通過制度變化減少移民成本,農村勞動力從低效率的農業部門轉移到高效率的非農部門,依然大有潛力。
二是金融體系改革,尤其是擴展直接融資。儲蓄依賴于金融體系轉移到最富有效率的部門和企業。最近兩位經濟學家關于中國和印度資本誤配的論文,受到廣泛關注。該論文認為,在不改變技術的情況下,將資本配置效率提高到美國水平,讓高效率的企業得到更多資本,那么中國的人均GDP會增加將近一倍。所以金融體系改革,潛在收益巨大。
金融如何改?一言蔽之就是提升直接融資比重。直接融資指的是利用金融中介機構發行股票、債券等方式融資,我們需要做的是:利率市場化,擴大企業債市場,擴大地方政府債市場,穩妥放松直接融資的管制。這樣,資源配置效率會隨之改進,經濟活力將大增。
三是給小微服務業減壓,稅收“減二免三”。中國服務業比重只有40%,遠低于世界平均水平65%。同時,快速的城市化帶來的就業壓力,服務業尤其是小微企業是消化的主力。對小微服務業企業,應該采取干脆的政策,那就是稅收減二年再免三年,此政策在20世紀80年代對鄉鎮企業實施過。政策雖糙,卻很管用。等它們長大了,再納稅吧。
四是逐步放開和鼓勵民營企業海外投資。所謂全球化,一是商品貿易在全球自由流通;二是資本的全球流通;三是生產資源在全球范圍內配置,以降低成本,提升競爭力。中國的企業要學會走出去,我們不僅鼓勵它們去發達國家,也鼓勵轉移產業去越南、緬甸等地區。全球化下,片面追求吸引外資,不允許企業出國投資,“圈養”自己的孩子,沒有比這更精神分裂的愚蠢理念了。
五是與時俱進,不斷提升法制水平,保護產權,維持市場競爭。這是一日不可廢的功課,無此功課,一切休談,我在此亦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