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增長”下的“軟著陸”

夏業良

國家統計局的最新數據顯示，2012年5月中國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PMI）的5個分類指數普遍回落，表明制造業企業生產增速明顯減緩。而今年前4個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固定資產投資和外貿進出口增速均較去年同期有了明顯下滑。前4個月消費的實際增速也大幅下滑，僅為10.9%。

5月18日至20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武漢市就經濟運行情況進行調研時提出，要把“穩增長”放在更重要位置。因而，國內外普遍關注中國經濟能否實現“穩增長”基調下的“軟著陸”。

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于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然而廉價勞動力的低成本優勢以及階段性“人口紅利”均在逐步喪失，制度性缺陷、逆市場化倒退、系統性腐敗以及長期積累的結構性矛盾正在演變為隨時可能爆發的經濟、政治和社會危機。

在最近短短的一兩個月里，國務院研究部署并推出多項措施，力圖避免經濟大幅度滑坡，并放松銀根，安撫民營企業。對民間融資的態度也似乎有了較大轉變，希望保持合理的社會融資規模，進一步優化信貸結構，更加注重滿足實體經濟的需求。

國務院要求抓緊落實擴大節能產品惠民工程實施范圍，支持自給式太陽能等新能源產品進入公共設施和家庭，加快普及光纖入戶，加大對保障性住房和農村危房改造支持力度。企望通過顯性化的民生工程來重獲民眾對政府的信任。

國家發改委被要求認真梳理在建續建項目，防止出現“半拉子”工程；鼓勵民間投資參與鐵路、市政、能源、電信、教育、醫療等領域建設；大力支持小型微型企業創業興業；穩定和完善出口政策，支持企業積極開拓市場，促進外貿穩定增長；落實強農惠農富農政策，努力實現農業再獲豐收，保障農產品有效供給；穩定和嚴格實施房地產市場調控政策。

雖然這些表述內容并不新鮮，但在目前條件下較為集中地提出和實施，也算是對過去若干年嚴重忽略國民福利和收入增長平等程度的一種反思與矯正。

有不少人擔憂：經濟增速一旦明顯放緩，樓市調控必然放松。這種判斷在一些地方已應驗，如以各種手段變相放松樓市調控，獎勵購房人、補助公務員購房、提高公積金支持力度、放松土地政策等。“穩增長”的關鍵目標在于保證中國經濟不會出現大衰退或明顯滑坡，但不能指望用放松銀根來恢復房地產的“美妙時光”。

從總體上看，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過去長期依賴于投資驅動，無法避免高能耗、高污染、低福利的副作用。有些網民直言不諱地指出：“穩民心”才是“穩增長”的核心和前提。而要“穩民心”，就無法回避政治變革這一關鍵命題。

早在10年前的政府文件中，就曾經提出“要把權力無限的政府改造為權力有限的政府，把管理型政府改造為服務型政府”，實際結果卻漸行漸遠，如今是需要兌現政府承諾的時候了。當務之急是切實推行公共財政與預算民主，嚴格限制政府征稅的權力，切實減輕國民的稅收負擔，保障國民的實際購買力與人均福利水平伴隨經濟增長而提高。同時應當對政府支出逐步實施“硬約束”，因為減稅的前提是政府支出得到納稅人的有效監督與約束。

農業生產率的低下與國民教育體系的落后，制約著中國經濟與社會的長遠發展。比如，目前農田水利欠賬太嚴重，即使每年投入3000億元，也需要用10年以上時間才能把整個農田水利體系建設起來，從而保障糧食安全與用水安全。

今年前5個月的宏觀數據令人無法樂觀，5月30日通過的《“十二五”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規劃》被普遍視作是對沖經濟下行壓力、實現“穩增長”的引擎。然而，再好的政府規劃也無法替代市場的配置功能及其參與者追求效用最大化的自覺努力。

換句話說，發改委越強勢，企業和地方政府對發改委以及國家規劃的依賴性越強，市場化功能就越弱，市場參與者的角色和功能就越可能受到威脅。無論是刺激經濟的巨額投資之“猛藥”，還是振興若干產業的戰略性規劃之“仙丹”，也無法替代自發的自由市場競爭秩序（即“看不見的手”）和追逐效用最大化的“經濟人”理性。無論是“保增長”還是“穩增長”，剝奪國民自由選擇與發展空間、背離社會整體福利最大化的單一增長注定是要終結的。

從長遠目標來看，所謂“包容性增長”必須包含國民人均收入水平和人均社會福利水平的提高，同時也應包含個人和企業資本自由度的提高。就政府的規劃與政策功能而言，首要任務應當是規范和約束國有企業和金融機構的運行，真正落實沒有特殊豁免和歧視的國民待遇，回歸市場經濟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