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新,李莉
摘要:網絡新聞媒體日益顯示出設置公眾議題的動員、影響力,在這種情境下出現的語言暴力成為顯著的、值得警視的負面傳播鏡像。本文通過舉證和分析網絡語言暴力對構建公眾理性議事平臺的危害,進而表明我們關于全媒體時代媒體踐行社會責任的見解。
關鍵詞:議題設置;網絡;語言暴力;社會責任
中圖分類號:G22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8122(2012)12-0050-02
網絡社會,信息的迅捷傳播使新聞和公眾議題設置呈現多路競出的態勢,一方面,報紙等傳統新聞媒體依然可以職業化地設置議題;另一方面,公眾人物和社會各界人物網路自媒體(如韓寒博客等)及網絡新聞媒體(如第一視頻新聞網)正日益顯示出設置公眾議題的動員、影響力,在這種情境下出現的語言暴力(如新聞評議中的蓄意詆毀、人身攻擊等)成為顯著的負面傳播鏡像,也給全媒體時代業界社會責任的踐行提出了新課題。
一、網絡語言暴力損害新聞和公眾議題
語言暴力,就是使用謾罵、詆毀、蔑視、嘲笑等侮辱歧視性的語言,致使他人精神上和心理上遭到侵犯和損害,屬精神傷害的范疇。[1]語言暴力是出現于社會日常生活中或個人網路行為中,還是出現于網絡新聞和公眾議題中,完全是兩碼事。如果說前者是難以避免和控制的,那么后者正是要加以警視、避免和控制的,因為出現在于網絡新聞和公眾議題中的語言暴力,借助新媒體的傳播被放大,進入了公眾視聽,成為社會的顯像,是一種典型的負面社會傳播。
網路語言暴力不乏例證。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吳法天和四川電視臺記者在微博互罵和“約架”事件有一定代表性:2012年7月,吳法天在個人微博上發布了一則有關什邡事件的言論,認為鉬銅項目不會污染環境,并請方舟子出面就此進行科普和辟謠。此論一出引來網民一頓斥罵。在聲討吳法天的網民言論中,四川電視臺記者周燕的言論格外引人注目,由此激起倆人在網上的互罵,進而把一次就公共事件的爭論導向了網上“約架”,以至發展到后來的公園毆打和網民的謾罵升級,惡性循環[2]。此外,北京大學教授孔慶東在第一視頻新聞網謾罵香港人也很典型。第一視頻新聞網一直就時事熱點發布評論,2012年1月19日,“內地兒童在香港地鐵進食引發爭議”視頻上網后,身為北京大學教授的孔慶東發布一段七分鐘網絡視頻評論,其中,孔慶東連續對香港人爆粗口。上述兩例中網絡暴力語言帶來明顯的消極傳播效果。
我們知道,新興的微博和網絡視頻新聞媒體在公眾議題設置方面開了新言路,多了自由討論路徑和平民聲音,并且借助網絡迅捷傳播,在突破地理空間限制和其他技術、成本限制方面比傳統媒體有優勢,在社會新聞告知和公眾議題設置上的重要性正日益彰顯,這是問題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正因為博客和視頻新聞等是新興媒體,新問題也隨之而來,語言暴力在其中出現,說明網路媒體在踐行社會責任時有明顯缺陷。20世紀上半葉,美國思想家約翰?杜威看到當時日益壯大的報紙、期刊等新聞與大眾傳媒,歡欣鼓舞。在他看來,新聞和大眾傳媒可以構建公眾理性議事的平臺,是社會各界對話的最有利場所,是減小政治壓迫和社會暴力沖突的緩釋劑。在公眾的自由討論和協商中,可以超越暴力集團的壓迫,于是“就有了一種信息的存在,它是共同生活的方法報償,于是也有了一個值得人們熱愛、贊揚和忠誠的社會。[4]”這就是杜威先生設想的新聞和大眾傳媒作為“社會公器”的效用之一。但時至今日,我們看到的現實情形是:不僅為杜威先生所看好的傳統新聞媒體在踐行社會責任時水準有待提高,而且新興的網路媒體在公眾議事過程中還時有出位行為,在公眾議題討論中超越侮辱性詆毀、超越語言暴力、達成理性對話的目標,還遠未實現。
二、網絡語言暴力折射業界踐行社會責任不平衡
在議題設置情境下,把語言暴力當成可以自由發布的言論,這種現象更易出現在網絡新聞媒體中,折射出業界在踐行社會責任時是不平衡的——傳統新聞媒體和新興網絡新聞媒體之間的不平衡。對于傳統新聞媒體(及其從業人員)而言,新聞和大眾傳播媒介是“社會公器”,已是世界范圍內的共識。自20世紀40年代美國的羅伯特?哈欽斯委員會正式倡導新聞傳媒的社會責任理論以來,不同體制、不同意識形態的各國新聞媒體(盡管對社會責任概念有不同理解和詮釋),紛紛制定自律規約,在力求自律的同時,輔之以行業協會和社會(公眾和政府)的評議監督,以期在理性框架內為社會提供新聞服務,設置議題和引導輿論。經過半個多世紀的努力,像報紙和電臺、電視臺這樣的傳統新聞媒體已經有一個以自律為核心的相對完整的社會責任框架,在此框架中,反低俗、反語言暴力通常是最基本的倫理要求。傳統新聞機構長期的職業操守,使得職業新聞評論人通常不會在公開播出的電視節目中像網絡新聞評論“嘉賓”孫慶東那樣肆意謾罵,語言暴力出現在傳統新聞媒體中的可能性比起出現在新興網絡新聞媒體中的可能性要小,因為傳統新聞媒體要保證公信力,通常會注意恪守新聞職業倫理底線(越界者如默多克旗下的《世界新聞報》關門大吉也從反面證明了這點)。對于新興的網絡新聞媒體(個人微博在設置和介入公共議題時有此功能)而言,其傳播平臺提供者和從業人員是在不同的環境下踐行社會責任的。
首先,新興的網路新聞媒體可能有“社會公器”的意識,但是其商業運行模式卻是以最大可能地吸引公眾注意力為運作指向,而理性地發揮“社會公器”的職能有時卻會和最大可能地吸引公眾注意力的運作指向不一致,換句話說,如果像第一視頻新聞網這樣的網站要提高網民點擊率和網頁“逗留率”,語言暴力這種出位行為有時可能湊效。而在個人微博,語言暴力如影隨形,在此領域,甚至還沒有一個明確媒體社會責任概念。其次,新興的網絡新聞媒體在行業外部和內部都缺乏社會責任框架和倫理約束機制。從行業外部講,國內外都缺乏相應的法律法規或措施約束新興網絡新聞媒體踐行社會責任。在一向講求“自由表達”的西方,一邊播報新聞一邊進行脫衣秀的視頻新聞女主持人就在這種“自由表達”理念下大行其道。在美國,相關的法律也只有一個,就是1992年訂立的“通訊禮節法”,主旨在于禁止通過網路向未滿18歲的青少年人傳輸不雅或明顯違法的資訊;在英國,相關的措施也就是推動成立了非政府組織互聯網監管基金會,旨在消除通過互聯網傳播含有兒童色情和種族仇恨等內容的資訊。在國內,由于種種原因,新聞立法還未完成,對新興的網絡新聞媒體,比較明顯的管理措施有兩項,一是鼓勵網絡行業協會發揮作用,一是政府相關部門對諸如網絡色情和網絡暴力進行專項整治。我們看到,在相對粗放的社會管理背景下,新興的網絡新聞媒體要守住倫理底線、踐行社會責任更多靠自律。相對于傳統媒體比較成熟的自律規約體系而言,網絡新聞媒體在這方面剛起步,所以在踐行社會責任的機制安排和觀念約束方面較之傳統媒體顯得松弛。再次,新興的網路新聞媒體內容產出與傳統的新聞媒體不同,后者的從業人員都經過一定的職業訓練,新聞的內容產出有著相對穩定的制度化程序,對新聞內容的把關審核比較嚴謹;而像第一視頻新聞網這樣的新媒體,新聞出鏡人員的入行門檻相對較低,新聞評論員的個性化(有時伴隨情緒化)特征明顯,易致出位言行。
三、網絡語言暴力給業界帶來的警策
網絡新聞媒體從誕生之日起,就享有言論自由的在操作上的便利,而網絡媒體在倫理規約和自律方面的弱化境地,有時可能使得這種言論自由被濫用。有事關公眾議題設置的情境下,以為言者無過,可以在網絡媒體上率性而言、不受拘束,言說在我、聽之由人,實為認知誤區。
這個認知誤區源于不理解網絡新聞媒體的公眾議事平臺功能(正如杜威所說的那樣)和議題放大功能(把議題提交社會和公眾加以注意和評議)。網路媒體既是公眾議事平臺,就要有一定的規則:言論自由和理性討論應相伴而行。言論自由和理性討論,應始終是一對不離不棄的概念。公眾把設置議題的責任托付給新聞媒體(不論是傳統還是網絡媒體),也希望媒體征集和發布各方意見,以讓公眾“兼聽則明”,但是,言路自由并不是不受任何拘束,換句話說,討論是有邊界的——在公眾議事的過程中,如有誹謗、構陷、謾罵以及惡意煽動暴力和攻擊行為的言論或示意,都是社會倫理(有時是國家或地區法律)所堅決制止(有時是懲戒)的,語言暴力當然屬于被制止之列。網路媒體既有議題放大功能,就應保證進入公眾視聽的議題有討論和評議的價值。在議題設置情境下出現的語言暴力的謬誤在于:對本該進行建設性討論的公共議題施放噪音,把討論變成詆毀和攻擊,把社會輿論引向消極面。這個認知誤區還源于不理解媒體的文化表達功能。媒體在當下議事、導引輿論的同時,還有一種隱形的、長遠的文化影響力,正如傳播學名家丹尼斯·麥奎爾所說:“在文化的層面上,大眾媒介:成為社會現實的定義者與形象構成的主要來源,以及社會認同的主要表征;與其他任何單一的機構相比,大眾媒介是人們暇余生活中最大的聚合場所,它為絕大多數人提供共享的文化‘環境。[4]”我們認為:如果一個新聞評論員在這種共享的文化環境中不加節制地信口謾罵,就是對公眾視聽資源的浪費。從這個角度看,語言暴力是附著了重度情緒化色彩的個人無理訴求和對他人(個體和群體)的無理貶斥、詆毀,無形中增加的是進入公眾視野的文化垃圾、犧牲的是理性對話場域和達成社會諒解的文化建構,其社會價值和文化導向,也是消極的和負面的。
我們認為,在全媒體時代,要避免和消除議題設置情境下的語言暴力,首先要從大處著眼,即改變傳統新聞媒體和新興網絡新聞媒體在踐行社會責任方面的不平衡態勢,構建適于全媒體時代的新版社會責任規約框架;其次,對于新興網絡媒體而言,在顧及自身商業運營模式和言路自由價值取向的同時,加強社會責任意識。應在網站上開辟評議通道,以獲取來自廣大網民的及時的媒介批評意見,同時,提高新聞出鏡人員的媒介素養,強化新聞內容產出的把關程序,以理性、建設性的態度和話語,為建構社會公眾理性議事平臺而努力;第三,在社會責任的踐行方面,傳統媒體因有先發和相對成熟的優勢,似應義不容辭地在業界“以身作則”,并在新興網絡新聞媒體和公眾人物自媒體有諸如語言暴力的出位言行時,及時給予公開評議、形成來自業內的有力監督。
參考文獻:
[1] 百度百科.語言暴力[OL].http://baike.baidu.com/view/455600.htm.
[2] 微博“約架”[N].中國青年報,2012-07-23.
[3] (美)丹尼爾?杰?貝特羅姆著.曹靜生譯.傳播媒介與美國人的思想——從莫爾斯到麥克盧漢[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1.
[4] (英)丹尼斯?麥奎爾著.崔保國等譯.麥奎爾大眾傳播理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