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又一個冬至來到了……
寒風乍起,吹皺一池湖水,也吹皺了一個不孝之子思念的心。
此時此刻,年過半百的老父親,仍然獨自一人在耕種那微薄的一畝三分地吧?我想象得到他獨自一人坐在庭院摔花生,獨自一人下地掰玉米、收割黃豆的情景;我也想象得到他忍著腰酸腿痛,滿頭大汗蹬著三輪車吃力地爬坡的痛苦,可是,我卻沒有去幫他。
仍然清晰地記得那一次,我去參加一位同學的婚禮,順便回了趟老家,空著兩手,啥東西沒買,很自然地就回家了。結果,大門緊閉,沒人在家,于是坐在門口等,不多久,就看見巷子口風塵仆仆地來了一個蹬三輪的老頭兒,灰頭土臉,衣衫襤褸,近前一看,不由得一陣心酸,這不是我那辛苦的老爹嗎?我問他干嗎去了,父親指了指身后的三輪車,說:“河西在拆遷呢,我去砸鋼筋嘞!”但當他下車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落淚了:他的腿,赫然有一道十幾厘米長鮮紅的血口子!我狠狠地數落了他幾句:“干嗎為那幾毛錢糟蹋身體啊!”父親笑笑對我說:“沒啥,就是搶水泥塊的時候被劃了幾道!過幾天就好了,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炒菜去!”我的老父親,我真的無語了。
父親雖然有3個兒子,但沒一個在他身邊為他分擔家務,排解憂愁。作為長子,我是不孝的,為了自己的事業,為了自己的家庭,不但不回家幫他分憂解難,而且把唯一和他做伴的我的母親,也拉到我這里看護他的小孫女來了,作為父親,他是偉大的,任勞任怨;作為老人,他是孤獨的,寂寞的,卻無怨無悔;他覺得為子女而勞作是應該的,甚至是欠下的債。他已經勞累了一輩子了,雖然兒子們都長大了,但是,他仍然還在像老黃牛般地埋頭苦干。他心里的凄苦,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一年秋天,好不容易盼了個星期天,我回家幫父親收花生。父親是閑不住的,所以他把我家三分地左右的一片小楊樹林也種上了花生,當我用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把花生連秧帶果拔完之后,忍不住埋怨起父親:“看你種的這花生啊!一棵頂多有兩三粒成熟的,浪費人工,浪費化肥,圖什么啊!”父親沒有言語,只是一個勁很委屈地嘟囔:“我看地閑著怪可惜的!”
花生剛拉回家,父親就催促母親:“趕緊把花生摔出來!”趁我吃飯的功夫,父親和母親一起已經把所有花生上的土都摔掉了,并且把好的成熟的花生全部挑揀出來,總共裝了半蛇皮袋,大約三四十斤的樣子。他吩咐我帶回去煮給孩子吃,或者分點給左鄰右舍嘗嘗鮮。我不由得慚愧,父親啊,您辛勤的果實,就被我這么一下子給劃拉走了。兒子食之有愧啊!
我可憐的老父親,我很難想象您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舍不得穿的場景;我很難想象您為了在挖掘機底下搶那半塊含有鋼筋的水泥塊而將小腿肚劃得鮮血淋漓的場景;我很難想象您面對土墻獨自和衣而眠的場景……夠了,夠了,我最心疼,最可敬的老父親,我已經哽咽了,您在我心目中,永遠是最偉大的!
設若能將父愛進行蒸餾,我想,是不會有水分出現的吧?設若任何東西都可以打折出售,我想,父愛,是不可以的吧?
(責編:田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