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500強與50億窮人

劉西曼

7月9日，備受矚目的2012年度《財富》500強企業排行榜正式公布，我們在這個榜單上看不到經濟危機，看不到全球性的增長困境，看到的是生機勃勃的場景——無論是歐美上榜企業還是中國上榜企業，全球500強與全球70億人口當中的50億窮人正在日益脫鉤。

商業巨頭“集中營”

從營收數據上看，2009年500家全球最大公司的營業收入為23.1萬億美元，到了2010年這個數字上升了12.7%，而利潤則大幅增長了59%，2011年這500家大企業的營收則高達29.4萬億美元，同比增加了13.3%，入門門檻竟然高達220億美元。與之相比，全球的GDP增長率只有大約3%，全球的人均收入水平更是低于GDP的平均增長率，趨于停滯。

從全球企業看是這樣，在中國也不例外。2011年中國內地企業上榜數量69家，第一次超越日本，位居全球第二。在相應的中國企業500強榜單當中，其總收入高達18.9萬億元，占全國GDP比重由去年的41%上升為47%——這一占比和全球500強占全球GDP的比重高度相似。

在看看巨頭當中的巨頭。榜單顯示，在中國500強當中，40家最賺錢公司的凈利潤占據了500強凈利潤總額的71%！在全球500強當中，有近20家的利潤超過百億美元，合計近5000億美元，而所有上榜企業總利潤也只有1.6萬億美元。

沒錯，全世界都在脫鉤：行業巨頭組成了巨大的頭部市場，其他大多數企業組成了長尾市場，占據頭部市場的企業占據全球營收的半數以上，而大多數企業不過是分得一杯殘羹冷炙，巨鯊與蝦米顯然會日益脫鉤，富人和窮人也必然因此而脫鉤。

其實，對于這種現象，國外早已有研究，而不僅僅是在“直觀感覺”層面。瑞士聯邦理工學院通過收集全球3700萬家公司的數據庫，特別分析了43060家跨國公司和它們之間的股份關系，得出一個復雜但是精確的全球經濟地圖。其實1218家公司占據全球所有企業營收的20%，但是掌控大多數的大規模上市公司，控制著全球60%的利潤！

進一步研究發現，這些企業當中的147家巨頭當中的巨頭、也就是其中的1/10，控制了全球40%的財富，其中包括巴克萊、摩根大通和高盛等超級公司。

所以，當我們看到全球500強企業的時候，也就看到了全球的商業權力榜，這些企業掌控著全球經濟的命脈，也決定著市場的未來走向、財富的分配規則。

助政策的非正義

分析500強企業排行榜有很多維度，筆者想談及的是這種財富脫鉤背后的政策選擇。

眾所周知，自由市場的核心價值是通過自由競爭實現優勝劣汰，從而提升社會的總體效率。但是，自由市場本身也必然會導致壟斷。美國在鍍金時代階段，洛克菲勒旗下的石油產業、摩根大通旗下的銀行企業和卡內基旗下的鋼鐵集團都曾經占據市場的半數市場份額，形成了巨大的壟斷，這種壟斷也必然導致巨大的貧富差距。

縱覽全球500強企業，極少不是寡頭壟斷的——無論IT行業的Google、微軟，還是石油行業的埃克森美孚、石化雙雄、力拓。像蘋果、三星這樣的企業，固然不是傳統意義的壟斷，但是也在某些領域擁有壟斷地位，像沃爾瑪這樣靠高效運營和低毛利取得市場地位的企業在其中只是少數。

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可以區分自然壟斷、行政壟斷和競爭壟斷，但是，這種劃分本身價值已經不明顯了，通過市場競爭取得相對壟斷地位固然比自然壟斷、行政壟斷具有更大的“政治正確性”，但是，對全球經濟的長期發展、對財富的再分配都已經是負面的價值——相互之間的嘲笑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可見，全球500強本身已經在市場當中占據了權力榜的頂端，本身應該是被革命、被限制的對象，至少要在財富二次分配的時候削弱這種不均衡性。但是，事實恰恰相反！

在迄今為止的金融危機救助當中，無論是美聯儲救助5大投行、房利美和房地美，還是最近歐洲央行隔夜利率降低為0，或者是2009年中國的4萬億元投資政策當中的過度刺激部分，都是以救助大企業為核心的，無一例外都是通過政府信用為企業注資、背書。問題是，所有的政府信用，都是以全體國民甚至全球普通民眾的財富作為擔保的——換言之，都是窮人在補貼富人，具有非正義性。

各國政府都有一個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這些大企業倒閉，那么會導致經濟大衰退，反過來會影響普通百姓的收入和就業。但是，請注意，實體經濟的生產力并不會因為一些甚至很多大企業倒閉而毀滅，只要技術和人才在，很快就會恢復，這個過程不過是財富再分配的過程。

所以，我們看到，在颶風來臨時從窮人口袋里拿錢的時候，它們都聲嘶力竭發出全球覆滅的威脅，當危機過去的時候，窮人無法因為前面的付出而分享到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