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興衰的決定因素:從單因素理論到多因素理論

王培宏

摘要：國家興衰作為經濟學與政治學等多學科共同關注的重要話題，多年來衍生出了各種各樣的興衰理論，各種興衰理論分別試圖從各自的角度解釋導致國家興衰的原因與機制，然而每一種理論在一定程度上具備了解釋的合理性以外，又都普遍地夸大了其對國家興衰的決定程度。對這些單因素決定論與多因素決定論進行回顧與評述，然后提出一個相對完整的綜合性國家興衰理論研究框架。

關鍵詞：國家興衰；單因素決定；多因素決定；綜合理論框架

中圖分類號：D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2）18-0217-02

前言

國家興衰歷來是學術界的一個研究熱點和難點，無論是經濟學家政治學家還是社會學家歷史學家，都對該題目抱有持續不斷的研究熱情，形成了國家興衰學說的各種流派。這些流派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單因素決定論，這些理論認為某特定因素對國家興衰起著決定性的作用，這些理論往往過度地夸大了某一因素對國家興衰的決定程度；另一類是多因素決定論，認為國家的興衰受到多種決定性力量的影響，但這一類研究往往只從歷史事實出發進行實證分析，很少形成一個統一的研究框架。本文首先對這些代表性理論進行簡要回顧和評述，然后提出一個國家興衰研究的多因素理論框架。

一、單因素決定理論

單因素決定論中具有代表性的有文化決定論、技術決定論、制度決定論等。以文化決定論為例，代表性的有馬克斯·韋伯 [1]，在其著名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文中提出新教教義促進了現代資本主義的興起，在他的理論中，新教并不是通過鼓勵對財富的直接追求而是通過確定和支持日常行為的倫理促進商業成功的，新教倫理最終轉化為一種世俗的行為準則：勤奮、誠實、嚴肅、節約金錢和時間，所有這些價值觀有助于商業和資本積累，最終導致了西方世界的崛起。

而新制度經濟學則將制度視為從經濟活動到國家興衰的根本所在，以道格拉斯·諾斯 [2] 為代表的新制度經濟學派認為西方世界的興起正是因為在這些國家形成了一套有利于資本主義發展的制度安排，其中最重要的是所有權的確立，其核心觀點是經濟增長的關鍵在于制度因素，由于將個人的經濟努力變成私人收益率接近社會收益率的制度安排使得西歐在全世界范圍內率先出現了最有效率的經濟組織，而這種有效率的經濟組織最終導致了西方的興起。

奧爾森[3~5]的集體行動邏輯理論則是另一個典型的國家興衰的單因素決定理論，與主流經濟學不同的是，奧爾森的理論核心是“個體理性不能導致集體理性”，奧爾森利用集體行動的邏輯分析了國家興衰的原因，認為特殊利益集團只具有分利性，這種分利性會引發嚴重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后果，造成國家的衰退。

二、多因素決定理論

與單因素決定理論不同的是，多因素決定論者認為國家的興衰是由包括地理、經濟、政治、文化等因素在內的多種要素共同決定的，持有這種觀點的研究者多數從歷史的角度針對具體的國家興衰進行實證分析，總結并歸納出各自的研究結論。具有典型代表性的如孟德斯鳩在《羅馬盛衰原因論》[6]突出了戰爭對于羅馬興衰的作用，認為羅馬興于戰爭也衰于戰爭，但除了戰爭之外，孟德斯鳩認為羅馬的興盛還在于共和制度、法律開明、統治者賢智、人民風俗樸質、品德良善等，而羅馬的衰亡則是由于施行君主政體的統治和對外的掠奪政策以及民風敗壞等。

保羅·肯尼迪是另外一個具有代表性的多因素決定論者，在其《大國的興衰：1500—2000年的經濟變遷與軍事沖突》 [7] 一書中，保羅·肯尼迪認為不可以陷入赤裸裸的經濟決定論中去，他認為決定國家興衰的因素包括地理、技術水平、軍事力量、組織形式、民族精神、意識形態等。

與上述幾位國外研究者相似，國內學者唐晉等人 [8] 對15世紀以來先后崛起的葡萄牙、西班牙、荷蘭、英國、法國、德國、日本、俄羅斯、美國等九個世界性大國的興衰過程進行了史實性的闡述，對每個國家的崛起和衰敗的理由進行了分析，得到了各個國家的有差異的興衰原因，但并沒有形成統一的研究體系。

在理論深度做出過有益探索的多因素決定論的一個典型是金觀濤等人[9~11] 的研究，在其系列研究中，把社會結構看成由經濟結構、政治結構、意識形態結構三個子系統組成，三個子系統功能互相耦合，組成整體的社會結構，各個子系統之間相互適應與促進則會讓國家興盛；他提出了“無組織力量”的概念，認為系統的崩潰是由于無組織力量的積累造成各個子系統之間的不適應，對于國家而言，官僚機構的腐化、原有信仰的消失、社會矛盾的激發等因素都是無組織力量，這種力量的積累會引發國家的衰敗，造成經濟、政治、意識形態互相維系、互相調節狀態的破壞，都足以傾覆一個王朝。

三、對兩類理論的評論

單因素決定論者往往致力于對“根本原因”的揭露，寄希望于通過自己的理論發現導致國家興衰的“唯一性”原因，這是典型的基于還原論思想的研究思路，然而國家作為一個綜合體，它的興衰漲落不應該只是由一個原因來決定，如果按照單因素理論的描述，解決了其理論中所認為的“決定源”，但卻不一定會達到真正的國家興盛的結果，在現實世界中這種例子舉不勝舉。

國家是一個包含了政治、經濟、文化在內的綜合體，國家興衰是一個綜合化的課題，因而也需要一個綜合化的理論來解決，任何一種單因素決定論都有失偏頗，過度夸大某一種因素不利于理論的完善，更不利于實踐中政策的制定，國家作為一個復雜的綜合體，它的興衰是由多個因素決定的，并且在某一特定歷史時期，每個因素所起到的作用強弱是有差異的。將國家作為一個整體進行研究，就必須要將一國的政治、經濟、文化融合到一個理論框架里進行分析，現有的多因素決定理論雖然承認一國的興衰由多個因素共同決定，但往往都停留在對歷史事實的評述方面，沒有形成一個相對完整的理論研究框架。

四、一個多因素決定的國家興衰研究框架

國家是由土地、人、主權幾個要素組成的政治經濟共同體，導致國家興衰的根本原因必須落腳到對人的行為上來尋找，包括個人行為與集體行為，而人的行為絕不是由單一因素決定的，人的行為受到文化觀念、制度結構、技術水平等因素的共同影響，而從個人行為到集體行為中，又受到領袖水平、集體邏輯等因素的影響，因而，本文提出的多因素決定的國家興衰理論研究框架（如圖1所示）。

圖1一個多因素綜合決定的國家興衰理論研究框架

該理論框架由兩個層次組成，第一個層次分析“單一國”情況下國家的興衰，從個人行為到集體行為再到國家的興衰。首先需要分析決定個人行為的要素，國家興衰由該國每個人的行為決定，當然并不是人的所有行為都事關國家興衰，在個人的行為中，那些具有創新性的、建設性的、增長性的行為將會通過社會效應影響到國家的興盛，那些破壞性的、掠奪性的行為也將會通過社會效應影響到國家的衰敗，而決定這些行為的因素，至少包括自然資源、生產技術、軍事技術、領袖才能、意識形態、制度結構、創新自由等幾個關鍵性要素。在單一國內，國家的興盛與衰退的原因全來自于國家系統內部。第二個層面是研究多國環境下國家的相對興衰，主要針對國家間相互的博弈，包括基于國家發展的合作性博弈與非合作博弈對國家相對興衰的影響，在相對興衰情況下，每一個國家的崛起，都意味著別國的衰落。在現實世界中，國家的興衰也早已不再是一個國家自己內部的事務，更大程度上是國與國之間的競爭決定了國家的興衰。

參考文獻：

[1]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M].黃曉京，彭強，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2]Douglas C. North，Robert P. Thmoas. The Rise of the Western World: A New Economic History. Cambridge，1973.

[3]Olson，M. 1965. The Logic of Collective Action: Public Goods and the Theory of Groups. Cambridge，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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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Olson，M. 1982. The Rise and Decline of Nations: Economic Growth，Stagflation，and Social Rigidities.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5]Olson，M.2000.Power and Prosperity:Outgrowing Communist and Capitalist Dictators.New York:Basic Books.

[6]孟德斯鳩.羅馬盛衰原因論[M].婉玲，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

[7]Paul Kennedy. I988.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 Economic Change and Military Conflict from 1500 to 2000. London and

Sydney: Unwin Hyman.

[8]唐晉，劉宏偉，周毅.大國崛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9]金觀濤，劉青峰.興盛與危機:論中國社會超穩定結構[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10]金觀濤，王軍銜.悲壯的衰落——古埃及社會的興亡[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11]金觀濤，唐若昕.西方社會結構的演變[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責任編輯 王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