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金：一段抹不去的記憶

閆益佳

2005年6月10日，周末。

下午放學后，新疆拜城縣第二中學（以下簡稱“拜城二中”）的學生開始陸續離校返家。

初二（6）班的學生戴某走到學校門口，發現前一日與自己在校園發生沖突的同學正帶著幾個小青年等著自己，無奈之下，他返回校園把情況如實匯報給了負責學校保衛工作的陳文金老師。當時，陳文金正在和幾位同事打籃球，聽到學生反映的情況后，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立即和幾位老師趕到學校門口查看情況。陳文金老師帶著幾位老師上前詢問，那幾位社會青年非但充耳不聞，還態度蠻橫地推搡幾位老師，并示意他們離開。經過一番勸解，幾個社會青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幾位老師也放松了警惕，準備離開。但就在陳文金和同事轉身要返回學校時，本已起身離開的一名男子，突然從身后拔出匕首，猛力刺進陳文金的左胸，然后拔刀快速逃離現場。陳文金強忍著傷痛，踉踉蹌蹌地急追了幾步，又沉重地摔倒在地……

雖然醫院距離事發現場只有400多米，但這段不遠的路程卻成了拜城縣各族人民與這位年輕教師的生離死別之路。由于傷勢過重，雖然經過全力搶救，陳文金老師還是不幸以身殉職。經法醫檢驗，歹徒鋒利的匕首直接刺中了陳文金的心臟，導致左心室破裂，失血性休克而死亡。年僅27歲。

很快，共青團中央做出決定，授予陳文金“全國優秀共青團員”稱號。此前，共青團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委員會已經追授陳文金老師為“見義勇為，以身殉職優秀共青團員”，并號召自治區全體團員向其學習。2005年10月10日至23日，共青團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委員會組織的“自治區團員青年典型事跡報告會”先后在烏魯木齊、克拉瑪依、伊寧、吐魯番、庫爾勒、阿克蘇、喀什等地進行巡回報告宣講。陳文金的先進事跡感動著每一個聆聽報告的人，巡回報告期間，每一場都座無虛席，現場聽眾無不動容。

他，熱情，淳樸，善良

陳文金犧牲后，他的父親、哥哥從甘肅老家趕往了新疆。盡管沉浸在悲痛之中，但父親認為兒子做得很對。

2005年6月15日，對拜城各族干部群眾來說是一個難忘的日子，這天是陳文金老師追悼會舉行的日子，一大早，數千名各族干部群眾就自發地來到縣人民醫院殯儀館，含淚送別這位到新疆工作不足兩年的青年教師。追悼會現場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臨街的馬路上也站滿了給陳老師送行的學生、家長和群眾。警察在維持著秩序，就連殯儀館附近的圍墻上、房頂上都站滿了群眾。送行的人們大多與陳老師素不相識，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就是為了送一送這位英雄。

“文金老師，一路走好！”“您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我們永遠懷念您！”學生們舉著自己親手制作的橫幅標語靜靜守候在馬路兩側，靈車經過學校門口的時候，大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各族師生懷著深深的惋惜與惦念，痛哭聲響成一片。“校園的小樹為什么這么茁壯，桃李為什么這么芬芳，老師，親愛的老師，您是我們的雨露陽光……辛勤的園丁，雖然您默默奉獻，豐碑卻刻在我的心上……”2010年6月17日下午，是陳文金在老家骨灰安葬的日子，拜城二中初一（3）班的學生唱起這首《園丁之歌》來懷念英年早逝的陳老師。

陳文金生前的學生、老鄉和同事們無法接受這一殘酷的事實，無不沉浸在悲痛和惋惜之中。善良、熱情、簡樸、開朗、平易近人，是大家描述陳文金時用得最多的字眼。往日下課后打打鬧鬧的學生，在那幾天里也顯得有些寂靜——悲傷籠罩著學校的每個角落，但是，人們卻無不傳說著英雄的故事。噩耗傳來，猶如晴天霹靂。一名學生家長連夜撰寫了一篇題為《教育有陳文金而崇高》的祭文，以表達一個普通家長對陳老師的懷念：“年輕的生命離我們遠去了，但陳老師一定被銘記在人們心中。‘文金'，教育有您而崇高。安息吧！您不僅為人師表，更盡到了社會責任，在生死的關鍵時刻，您以大無畏的精神同壞人壞事作堅決斗爭，直到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為社會、為教育事業樹立了崇高的榜樣，我作為學生的家長，應該向您學習，為有您這樣優秀的老師而感到自豪，我要教育孩子化悲痛為力量，好好學習，報答師恩！”

“陳文金從2003年8月9日踏進學校那天起，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不但完成了從學生向教師角色的轉變，還在政治思想、自身修養上得到了錘煉和升華，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和寶貴的生命，向黨、向人民交出了一份厚重的答卷。”時任拜城二中校長唐常壽對陳文金的評價很高，他說，當初在人才濟濟的天水師范學院，之所以一眼看中陳文金，就是因為他身上那種朝氣蓬勃的精神頭，料定他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教師。

說起陳文金，數學老師肖生春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悲痛，泣不成聲。“到現在我也不敢相信這個殘酷的現實，這么好的一位優秀教師就這樣突然離去了，這幾天我眼前總是浮現出他那熟悉的身影，真希望他能出現在我面前和我們一起教書、一起育人。”在肖生春老師的眼里，陳文金是兄長、是朋友，更是特別優秀的同行。“到拜城后20個月的時間內，幾個假期，陳文金都是在學校的計算機培訓中心度過的，因為他是學校唯一一位計算機老師，學校的計算機培訓中心除給在校學生進行計算機知識輔導外，還承擔著給全縣各鄉鎮、各中小學校老師進行計算機培訓授課的任務。”

他，戀教育，敢擔當

1978年2月23日，陳文金出生在甘肅省白銀市靖遠縣三灘鄉朝陽村一個普通農民家庭。1998年，陳文金首次參加高考便被錄取，可家中實在拿不出上大學的那筆錢，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放棄。他和弟弟一起到廣州打了兩年工，攢夠上學的錢后，再次參加高考，并選擇學費相對較低的師范類學校，2000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天水師范學院。大學期間，他一直擔任班干部和學生會干部，連年被評為“優秀大學生”“優秀學生干部”和“優秀共青團員”。2003年畢業后，為了支援邊疆教育，陳文金主動到拜城二中任教。

年輕的陳文金經歷過太多的磨難。陳文金小學時的同學，也在拜城二中教學的陳小瑞老師，是和陳文金一同從朝陽村走出來的，打小就很熟悉。在陳小瑞的印象中，陳文金的童年是在整日的勞動和饑餓中度過的，六七歲就開始幫助家人干活了。全家僅靠幾畝薄地的收成來維持生計，母親常年臥病在床。正因為這樣，他未能在適齡時入學，直到同齡伙伴上學兩年后，他才有了就學的機會，這時的他已經快滿八周歲了。

在黃土梁子上摔打的隴東漢子那種執著、韌勁，從兒時起就深深種進了陳文金的心田。據陳小瑞介紹，陳文金在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就曾冒著生命危險救過兩個小伙伴。那是1991年6月的一天中午，與陳文金同村的四個小伙伴一起到山上采野菜，中午在一個廢棄的土窯洞里玩耍時，洞體突然塌方，其中三個孩子被土石掩埋，剩下的一個孩子趕忙跑下山去喊人，路上碰到放學回家的陳文金。陳文金立即跑上山，仗著自己身高有力氣，冒著生命危險用雙手拼命去扒散落在小伙伴身上的土石。這個只有十三歲的少年以驚人的毅力，憑借自己的冷靜和力量，硬是用雙手把被掩埋的三個小伙伴扒了出來，由于搶救及時，除一個小伙伴傷重死亡外，另外兩個被他從死神手中拉了回來。那次救人壯舉在當地被傳為佳話，也使陳文金成了當地婦孺皆知的小英雄。

陳文金大學同學、甘肅老鄉包巖回憶說：“大學三年，文金對班里所有的同學都特別關照，一直以老大哥的身份幫助同學，其實，他的家庭情況一直也不是太好，很不富裕，但是，如果班上其他學生有困難，他總是把自己的那點生活費擠出來，有時他一個人沒有辦法幫助的時候，他會號召全班學生來對貧困學生進行幫助。他在大學里一直過得特別艱苦，不像其他學生那樣在學校食堂里去買著吃，而是在學校外面租房子自己做飯。”

畢業后他主動放棄條件優越、待遇優厚的工作機會，毅然選擇了新疆。工作之后，由于家境貧寒，陳文金在每月僅有的866元工資中，省出幾百給父母寄去，用于償還他上大學期間的借款。他主動放棄了學校安排給他的離職進修機會和各種函授學習，投入自考學習，因為這樣對他來說花費會相對少一些。僅用兩年的時間，他就完成了12門課程的自考，到事發時，他只差《計算機編程》一門功課就可獲取計算機大學本科文憑。

他，疼愛學生，慷慨大方

在學生眼里，陳文金是一位和藹可親、值得信賴的大哥哥。他知識淵博，談吐風趣，講課生動幽默，總能把抽象的東西形象化，把理論的東西通俗化，在他的課堂上總能聽到學生們清脆的笑聲。

在拜城二中，陳文金除擔任學校９個班的計算機教學任務外，還肩負著學校保衛干事的工作。位于拜城縣二中教學樓四樓的那間簡陋的房間既是他的宿舍，又是他的警衛室。為了學校的機房不發生意外，每天晚上他都要將學校的各個角落巡邏一圈，有時候凌晨兩三點鐘還要起來再去轉一轉。

“上課的時候，陳老師從來不逼著我們去學，他希望我們是快樂地學，而不是被逼迫著學。我特別喜歡上陳老師的課，他課講得特別好，我們平時不會的東西他可以給我們講好幾遍，而且他在課堂上特別幽默，講起課來我們都喜歡聽，我們都特別喜歡陳老師。”提起陳文金老師，一名女學生忍不住潸然淚下。

陳文金的家境不太好，平時生活上極為節儉，但對待學生卻從不吝嗇。學生遇到困難只要來找他，他一定會全力資助。來校一年多，他用于支付困難學生的費用不下一千塊，并經常性地做學生的思想工作，同學們都稱他為“知心老師”。

2004年10月，拜城二中組織在校學生到兵團農一師八團拾棉花勤工儉學。期間，作為帶隊老師的陳文金，為了避免火辣的陽光給學生造成傷害，他把自己攜帶的一頂草帽送給了班里的一個同學，又爬上棉田附近的大樹上折枝條，給學生們每人編了一個“草帽”用于遮陽。期間，考慮到孩子們勞動很辛苦，他自己掏錢每兩天給孩子們購買一次蘋果，并不時買回火腿腸、方便面等食物給學生吃，而自己卻舍不得吃一口。棉田里蚊蟲多，陳文金又自己掏錢買來風油精、紅花油分給學生，使孩子們免遭蚊蟲叮咬之苦。有一天，同為帶隊老師的盧尚燕突然發現陳文金竟光腳穿鞋，很是詫異，一問才知道，他把自己帶去的三雙襪子都送給學生了。盧尚燕老師同時講述了這樣一個細節：動身之前，陳文金專門跑到藥店購買了5卷醫用膠布，拾棉花期間，他每天都用膠布把學生的手指很小心地包裹好，說那樣可以避免棉花殼刺破學生們嬌嫩的手，因為孩子們還得用手寫字學習。“他對學生真是呵護備至，太體貼入微了，真不愧是一個好老師。文金走了，我們只能在回憶中感覺他的好！”盧尚燕哽咽著說。

在拜城二中住校的學生大都來自農村，如果哪個有身體不適或頭疼發熱，陳文金都會用自己的工資購買感冒藥、退燒藥等藥品及時送到生病學生的手中。有的學生生活費跟不上，陳文金老師總會從自己的工資中拿出30元、50元，幫助同學渡過難關。就在他出事的半個月前，為了支援拜城縣實施的農村困難群眾抗震安居房建設，他還從自己微薄的工資中拿出200元錢。

一段段記憶，為我們勾勒出一個真實的陳文金，他是這個時代當之無愧的教師楷模！

責任編輯/苗 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