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大戰(zhàn)三星：除了律師，沒有贏家

潘杰

8月21日，經過三周、長達50個小時的激烈辯論后，蘋果和三星的專利訴訟案結束了庭審，開始等待在加利福尼亞州圣何塞的聯(lián)邦法庭9位陪審員的最終裁決。3天后的8月24日，在加州圣何塞地區(qū)法院，陪審團作出裁決：三星公司侵犯蘋果公司6項專利，需支付10.5億美元賠償金，并面臨在美被禁售數(shù)款產品的可能。判決結果為這起訴訟案階段性地畫上句號。

10.5億美元賠償額，4億美元律師費，判決結果沒有“辜負”世紀專利大戰(zhàn)這個稱號。其實，這場專利戰(zhàn)最終更可能是“除了律師，沒有贏家”的結局，目前，三星已表示，將向地區(qū)法院提出裁后動議，以推翻這一結果，若失敗，將提起上訴。而這兩家公司巨額的官司費用，最終可能轉嫁給消費者，導致手機價格上漲。

蘋果：你抄襲了我的一切

蘋果去年4月就開始了一系列針對三星的訴訟，起初，這場混戰(zhàn)圍繞著專利權展開。蘋果的立場非常簡單：蘋果認為自己在研發(fā) iPhone 和 iPad 的過程中投入了大量的資源和精力，iOS 設備在各個方面都已經得到消費者的認可，并成為行業(yè)中的標桿。在這種情況下三星選擇了刻意抄襲蘋果的產品和設計，而不是進行公平競爭。

事實上，在官司開始之前，蘋果準備了一個冗長而全面的清單，從注冊商標、包裝外觀、設計專利和實用機制專利等各個方面對三星發(fā)起全面的訴訟。在法官的努力干預下，審判正式開始前蘋果的所有商標類訴訟請求都被取消，其他幾類的數(shù)目也大為減少，最后進入法庭審判程序的，是四個設計專利、三個實用機制專利和一個商業(yè)外觀專利。蘋果指控三星抄襲其iPhone和iPad的專利設計特征，比如，長方形的形狀和iPad的圓形邊緣，以及iPhone用戶試圖滾動到列表或網頁底部以外時的彈回效果等。

蘋果認為三星通過非法抄襲獲取競爭優(yōu)勢，對蘋果造成了持續(xù)的經濟損失，向三星索賠25億美元，不僅索賠還要求法院在美國市場禁售三星相關產品。而三星則否認蘋果指控，反咬蘋果，認為其涉嫌侵犯三星5項專利，要求賠償5.19億美元。

為了力證三星侵權，蘋果當庭提交了一份2010年的三星內部文件，三星手機的用戶界面和iPhone在文件中進行了詳細對比。與此同時，蘋果更是挖出了三星一名經理的電子郵件作為呈堂證供。郵件中，該經理向其同事傳達了來自于谷歌的聲音，稱三星的手機“過于類似蘋果”產品。

蘋果律師麥克爾希尼（Harold McElhinny）則指出，在2010年1月的一場三星與谷歌高管的會議上，當時谷歌讓三星停止模仿iPad，而三星高管卻置若罔聞，繼續(xù)抄襲之路。

蘋果認為，三星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復制了蘋果花了5年時間才研發(fā)出的 iPhone獨有的賣點。蘋果還指出，三星模仿蘋果外觀，以至于淆亂視聽，讓消費者在購買時產生困惑。

但三星律師查爾斯·維爾霍文（Charles Verhoeven）則反駁稱，蘋果沒有證據(jù)顯示消費者在購買時無法辨別三星和蘋果產品。蘋果沒有專注于市場競爭，而寄希望于在法庭上獲得競爭優(yōu)勢。他認為三星從競爭對手那里獲取靈感沒有錯。

對于三星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復制了蘋果花了5年時間才研發(fā)出來的iPhone獨有的賣點這種說法，維爾霍文駁斥道，蘋果認為只有他們才能開發(fā)圓角矩形、大尺寸屏幕的設備，這種想法非常可笑。韓國企業(yè)也雇用了大量的設計師并且在產品的創(chuàng)新研發(fā)上的花費多達數(shù)十億美元。

禁售意義大于賠償額

蘋果公司認為三星的智能手機產品和平板電腦產品在抄襲蘋果iPhone和iPad。同樣，三星也就此提起反訴，認為蘋果反而在抄襲自己的5項專利，要求蘋果賠償4.218億美元。

三星在這場專利戰(zhàn)中的主要任務是讓法官和陪審團相信三星與蘋果一樣充滿創(chuàng)新能力，并且蘋果發(fā)起訴訟的目的只是為了用一些似是而非的專利權來阻礙三星的產品銷量，是一種不公平競爭行為。比如，三星為了證明蘋果并非依靠自己的力量獨立完成 iOS 設備的設計研發(fā)，已經向法庭提交了大量證據(jù)試圖證明蘋果在設計過程中借鑒了索尼的設計風格；為了證明自己獨立完成了被指責侵權設備的設計和研發(fā)，三星也針鋒相對地強調蘋果侵犯了自己的五項相關專利，其中兩項與 3G 網絡基礎技術有關，三項是屬于三星的實用機制專利。

這樣的專利對于絕大多數(shù)使用 3G 網絡的設備來說都是必需的，因此 iPhone 和 iPad 毫無疑問使用了這些專利。但是對于是否合理以及是否侵權的問題上，蘋果和三星存在分歧：蘋果認為三星所主張的“占實際售價 2.4%”的授權費用違背了“公平、合理和非歧視”（FRAND）的原則。因為一來三星之前從未向任何其他公司收取過高達 2.4% 的授權費，二來這一授權費的價格比實際的無線基帶芯片價格還要高。

蘋果認為自己適用“專利耗盡原則”，即自己在向因特爾購買無線基帶芯片的時候就相當于給三星付過授權費了，因為生產這些無線基帶芯片的因特爾擁有三星的專利授權。同時，三星還聲稱蘋果侵犯了自己的三項實用機制專利。

最終判決結果是三星“抄襲”蘋果成立，而三星的反訴被全部駁回。勝訴的蘋果并未對10.5億美元提出太多疑義，雖然這比預想的要少了一大半。蘋果CEO庫克說：“對于陪審團認定三星蓄意侵犯我們的專利，向業(yè)界清晰地發(fā)出剽竊是不對的信息，我們表示贊賞”，希望“全世界都注意到陪審團的裁定”。如同庫克在乎的“讓世界知道三星抄襲”，三星也更在乎“讓世界知道三星沒有抄襲”，這是雙方最看重的事情，最直接的表現(xiàn)就是禁售令。

按照法院判決，三星的21款產品抄襲了蘋果名為“Rubberbanding”的技術。通過這一技術，當iPhone的屏幕滾動到頁面邊緣時將會產生回彈的效果。這些產品里面包括三星目前最主力產品Galaxy系列智能手機。這意味著，如果不對所涉及侵權進行更改，三星的這些產品將在美國市場禁售。

值得注意的是，法院和陪審團并未判決三星Galaxy Tab平板電腦侵犯蘋果專利，這是另一款三星對抗蘋果的重要產品。蘋果公司已經向法院提出要求，繼續(xù)對三星平板電腦層面的“侵權”施加壓力，并希望禁售的可能性繼續(xù)擴大至三星的更多產品上。

蘋果、安卓與谷歌

8月24日，案件裁決后，蘋果股票立刻大漲10美元，當天最高飆升至669.44美元/股，漲勢喜人。蘋果則當庭大贊法庭判決公正，并稱偷竊是不正當?shù)摹?/p>

美國斯坦福大學法律教授馬克·萊姆利（Mark Lemley）發(fā)表評論，稱這是蘋果的重大勝利。萊姆利教授補充說道，這個罰款是有史以來侵權案件的最高罰款。而三星則評論稱這樣的判決是美國消費者的損失。因為這會導致消費者選擇范圍的萎縮，競爭對手的減少，并造成商品潛在的漲價風險。三星公司在一份聲明中更強調，專利法有時會被人為操縱，造成一些公司在技術上擁有壟斷市場的權利。

判決生效后，對于三星涉嫌侵權的產品是否能夠繼續(xù)在美國市場銷售，法官欲在2周后舉行聽證會裁決，但三星認為2周時間太過倉促，雙方協(xié)商后，擬定在9月20日舉行聽證會。

蘋果和三星這兩家手機巨頭在美國的市場中一直保持極大的市場占有份額，兩家公司的智能手機銷量占全球市場總銷量的一半。

在智能手機市場上，蘋果最大的勁敵則是安卓（Android）產品。蘋果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史蒂夫·喬布斯生前曾向他的傳記作家表達過要除掉安卓的強烈意愿，喬布斯認為安卓是復制品，他甚至聲稱要不惜發(fā)動核戰(zhàn)爭來除掉安卓。

根據(jù)高德納的數(shù)據(jù)，在今年第二季度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中，有64.1%使用的是谷歌的安卓操作系統(tǒng)，iPhone所占的比例僅為18.8%。蘋果在這起訴訟案中，表面上針對三星，訴其侵權，而實際目標是安卓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判決前，法律人士預測，如果蘋果最終勝訴，法庭將可能頒布一項禁制令，永久性地禁止三星在美國市場上出售侵犯其專利的產品。而三星是最大的安卓智能手機制造商，如果它在美國市場被實施禁令，也會給谷歌帶來沉重一擊?，F(xiàn)如今三星和谷歌好似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蘋果同時也對其他安卓產品制造商提起了訴訟，在起訴三星的案件中勝訴，也會為蘋果在其他案件中贏得優(yōu)勢，換言之，蘋果的勝訴將給谷歌帶來更廣泛的負面影響。

三星和谷歌也因此而迅速成為戰(zhàn)略同盟應對專利訴訟。谷歌曾試圖發(fā)布軟件補丁去掉三星Galaxy Nexus智能手機中涉嫌侵權的搜索功能，以盡綿薄之力幫助三星打贏官司。

律師才是最大的贏家

早在2010年，蘋果對三星發(fā)起侵權訴訟前，蘋果曾試圖與三星達成一個專利使用權轉讓協(xié)定，要求三星每賣出一部智能手機就支付蘋果30美元的專利費，但這個協(xié)定被三星斷然拒絕，導致了今日這場曠日持久的專利拉鋸戰(zhàn)。

紐約理工學院副教授本杰明·古（Benjamin Kok Khoo）則認為這是一場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戰(zhàn)爭，而輸?shù)舻哪欠剑蘸髣t必須向另外一方支付版權費。

古預計，每賣出一部手機，輸家將向贏家支付10美元～60美元不等的版權費。他進一步解釋道，這就好比你以一項專利起訴我，我就從專利庫里拿出另一項專利來起訴你。而誰的專利庫存最多最強大，誰就在官司中握有更多勝算。

全球股票研究常務董事橋德里（Trip Chowdhry）的研究報告表明，單在手機領域，谷歌擁有的專利就有14770個，其中包括谷歌去年收購摩托羅拉時收入囊中的大量專利，而蘋果在手機方面的專利充其量不超過8991個，三星這個全球手機最大制造商則以64976個專利遠超蘋果和谷歌。

橋德里預計，陪審團的裁定支持蘋果，會導致三星動用其強大的專利權迫使蘋果與其簽訂有利于三星的協(xié)定。

硅谷著名IT專欄作家丹·吉爾默表示：“在這場拉鋸戰(zhàn)中，除了律師，沒有贏家?！睋?jù)悉，蘋果為了向法官和陪審團證明三星電子、摩托羅拉移動和宏達電確實侵犯了iPhone的設計專利，它已經累計支出了數(shù)億美元的律師費。

這也著實肥了訴訟專利律師的腰包，而為了幫助法官們和陪審團理解技術和晦澀難解的法律規(guī)則，訴訟律師們要向這些公司收取人均高達每小時1200美元的費用。單是就蘋果在加利福尼亞州圣何塞聯(lián)邦法院起訴三星電子侵權的案件中，蘋果就已經支付了超過200萬美元的鑒定證人費。

四個設計專利

涉案的四個蘋果設計專利包括兩個 iPhone 專利、一個 iPad 專利和一個 iOS 圖標布局專利。

D618677號專利：麥克風設計、前面板設計、顯示屏邊框設計和整體覆蓋玻璃的前面板設計。

D593087號專利：帶有Home鍵的前面板設計（Home 鍵本身的形狀并非專利內容）、四周的圓角和邊框設計。

D604305號專利：桌面的橫縱方格式圖標布局，以及下方放有多個圖標的一欄 Dock設計。

D504889號專利：斜面、外邊框和圓角設計，整體覆蓋玻璃的前面板設計，以及前面板、側邊框和背部的極簡美學設計。

實用機制專利

除了外觀和設計上的專利之外，蘋果還就自己持有的三個使用機制專利對三星發(fā)難。這三個專利是：

7469381 號專利：這就是那個經典的滑動回彈專利。當一個列表或者文字頁面被快速滑動到邊緣時，它會出現(xiàn)一個回彈效果。不過從安卓2.3開始，三星的安卓設備都改成了滑動到邊緣時出現(xiàn)藍色高光效果的方式來規(guī)避這一專利。

7844915號專利：這是一種判別機制，判斷用戶是在使用一根手指滾動屏幕內容還是在使用兩根手指縮放屏幕內容，以防止發(fā)生誤判和誤操作。

7864163號專利：在擁有多塊內容區(qū)域時，通過手勢或者輕擊屏幕來放大屏幕上顯示內容中特定的部分。

商業(yè)外觀專利

所謂商業(yè)外觀專利，簡單地說就是讓客戶從外觀上一眼看出是屬于某個公司的專利。經典的例子是可口可樂的飲料瓶，即使剝掉所有商標，依然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可樂瓶。

在這方面，蘋果準備了大量媒體的對比報道和消費者的實際案例，并將在法庭上逐一提出。例如之前爆出的大量的百思買商場消費者將三星的十寸Galaxy Tab平板誤認為是iPad而錯誤購買的事件。從而證明三星在產品外觀和包裝上全面地模仿和抄襲了蘋果。

有趣的是，之前的一次審判中，蘋果的律師要求三星的律師當庭分辨 iPad 和 Galaxy Tab平板，當時三星的律師一開始因為無法分辨只能顧左右而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