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秘密

蔣新磊

應該得好好教訓一下兒子了，都上五年級了，還這么不懂事。剛才放了學，一個人跑到房間里不出來，也不和媽媽打一聲招呼。每天都是這樣，我們辛辛苦苦，養了個白眼狼。

一個月前醫生告訴我，回家養著吧，給她買點好吃的。我去請了一個有名的中醫，給妻子開了幾副藥吃著，也算盡一份丈夫的責任。

煎了藥，喂了妻子，看兒子的房間還是沒有動靜，我用鑰匙打開了。兒子看我闖了進來，連忙把寫的東西藏了起來。

我沒有心思管他，我說：“在家老實呆著，照顧好媽媽，我一會就回來。”

兒子說：“你去倒藥渣嗎？”

最近他似乎很關心這件事情，每天看我出去都要問一下。看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繼續說：“我去倒吧？”

我把他的房門重重地摔上了，說：“好好寫你的作業，一會給媽媽倒點水喝。再跑出去玩，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兒子最近很有規律，放學就躲在屋子里不出來，趁我出去倒藥渣他就跑出去玩。拿他沒辦法，我就只好在每次出門前警告他一下。

家后面是一條溝，垃圾什么的附近的人都往里面倒。我把藥渣倒上了。

順便說一下，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每次過來倒藥渣，我都看到以前倒的藥渣幾乎沒有了。其實我也沒有在意這件事情，只是在倒的時候，覺得有點奇怪。

不出我所料，回去的時候兒子又跑了，我非常生氣，又想起來昨天晚上他和我吵架的事：兒子指著我的鼻子說，為什么不把藥渣倒在馬路中間？本來心里煩躁，他還這么不懂事，我很生氣，就把他打了一頓。要不是妻子在床上喊著讓我住手，我非揍死這個小子不可。今天他還不吸取教訓，這次必須得狠狠教訓他一頓，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可找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有看到兒子的影子，我氣急敗壞地準備回家時，看到了我的小侄子拿著一個包著土的塑料袋在胡同口跑。他看了看四周沒人，就把那包土均勻地撒在了地上，還用腳在那里踩著。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說：“你在干嘛？”我看到他倒在地上的東西不是土，是藥渣。

小侄子嚇壞了，吞吞吐吐地說：“二叔，是哥哥讓我偷來的，他讓我倒在路中間，踩一百下。哥哥說，一定要倒在路中間，這樣別人也能踩到了。你看，二叔，這是正中間呢。”

“那你哥哥呢？”

小侄子指著我們家的方向說：“在你家后面的大溝里。”小侄子驚恐地看著我，繼續說：“二叔，你別跟哥哥說是我說的。哥哥不許我說出來，他說，這是他的一個秘密，只有我倆知道，誰也不許告訴別人。”

兒子果然在家后面的大溝里，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跑來的。他在認真地踩倒在那里的藥渣，腿腳用力地跺著，小胳膊還一甩一甩的。他把踩好的藥渣用撿來的塑料袋裝好了放在旁邊，估計是讓我的小侄子把它們抱到馬路上進行“二次加工”吧。

我明白了。我們這里有個說法，藥渣要倒在路中間，讓行人踩踏，這樣就能把病人的病帶走了，病人也就好了。我當時沒有想這些，直接把藥渣倒在家后面的大溝里。兒子小小年紀，竟然都做到了這些。我沒有打擾他，悄悄地走開了。

這段時間光想著照顧妻子，卻忽略了兒子。我有點心疼他了，不知覺地走到了他的房間。沒有妻子的整理，房間里亂的一團糟。我給兒子疊好被子，把枕頭擺正。我看到了妻子的照片，下面壓著一個日記本，塑料封面的。我記得兒子上一年級時，妻子給他買的禮物就是這個日記本，他一直不舍得用。

翻開日記本，紙張皺巴巴的，看起來是用水泡濕了的。我突然身子一顫，心里一酸，這不是水泡濕了，是兒子的眼淚泡濕了吧？看著上面用鉛筆寫的幼稚的字體，夾雜著很多拼音，我的眼睛濕潤了。這是兒子的日記，原來兒子每天放學躲在房間里是寫關于媽媽的日記。

我把日記本合上，放回了原處。我不能讓兒子看到有人動過他的日記本，因為這是他的一個秘密。

責任編輯⊙裴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