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在墻上

毛蕊

中國人過春節前，家家要來一場大掃除，等窗明幾凈后那么一打量，馬上會想到一樣東西——掛歷。作為墻上的風景，不管是老派家庭還是時尚大宅，掛歷這個物件絕對是“俗話”說的：一道亮麗的風景。

在我的印象中，掛歷是在上個世紀80年代的某個月份“忽如一夜春風來”的。記得當時的老部長帶我們幾個去廊坊新華書店選了60本回來，風光的、明星的、花卉的、動物的應有盡有。搬上5樓，工會、團委、組織部、紀委等科室的都圍過來看，老部長笑呵呵地一一贈送。以至于年都快過完了還有人來要。第二年更新穎更好看的出來后，還舍不得扔掉上年的。

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感嘆是：這東西比月份牌好。

有資料提到掛歷的來歷。說是在古羅馬時代，放債人為方便收取利息，就弄個本子以月為單位，按日期排列，附有記事欄，其記事方法簡便明了，漸漸地被其他行業所借鑒。香港著名英商太古洋行為了宣傳太古糖廠的產品，就聘請設計師關蕙農設計出花卉、吉祥人物、福、祿、壽、喜及仕女圖等圖案的月份牌。凡購買太古糖者就贈送一幀。后來，許多廠商競相印制月份牌贈送，“討債本”和“月份牌”逐漸演變成為當今的掛歷。

我媽說，她小時候家里有過掛歷，有一年是穿旗袍拿扇子的漂亮女人畫，空白處印的是脂粉香皂什么的。后來有一本是中國畫，一至十二月，春蘭秋菊，冬梅夏荷，共12幅，好像是哪位大畫家的手筆。12月那幅畫了一只燭臺，燃半截紅燭，燭臺下蹲一只小鼠，仰頭聞著味道的樣子，眼睛亮晶晶的，幾根似動非動的胡須和一筆而成的小尾巴相呼應，生動傳神。

新中國成立后至1965年前后，人民出版社、人民中國出版社等單位都制作過一些中英文對照，印有祖國建設成就、風光、古代山水畫和電影劇照等圖案的掛歷，用于新年時外交贈送，對內不發行，那時候春節期間國內主要是大量發行年畫。

1990年代中期，我國的掛歷進入成熟期，品位和價格都越來越高。如古代名畫卷，故宮藏畫卷，清代“海上畫派”卷，中國一日攝影卷等。名家們的精湛筆墨，燙金燙銀等印刷術，給人們的生活帶來高雅的藝術享受和雋永的趣味。題材上乘的掛歷也成為美術愛好者們的最好摹本。一些人千方百計買到，珍惜著、收藏著。

有了樣板，再加上印刷技術突飛猛進，時間到了21世紀，掛歷逐漸變成了“小團體”精品。比如一些大機關，大公司，在推銷員手中挑好樣品，或者在本單位攝影展覽中挑些好圖片，印上自己單位敬贈的字樣，算做禮尚往來。比如中石油的管道公司就年年給“線上”各村鎮這種特殊禮物。東西不在多少，一是村民喜歡，二是表達工農共建的心意，三還有廣告效應。

近兩年情況又有新變化，先是許多畫家和攝影人開始自己出版掛歷；再是，一些新婚的年輕人把婚紗照或者蜜月照制作成掛歷。他們選出滿意的原創作品，找到有設計經驗和印刷出版資質的單位，印制幾百本至一兩千本不等，用來送給親朋好友和關系人士。精美的作品和幸福生活得到展示和好評，那種成就感不言而喻。從雜志社廣告部這樣的活兒逐年增多來看，就能捋順其走勢。

還有個現象比較有趣，按照慣例，央視每逢年末都會發布新年掛歷，12個月份牌是12位央視名嘴，而誰能在這份掛歷中露臉以及序位，一直被外界視為在央視地位的象征。央視2012年掛歷出爐后，又成為坊間一種談資。因為這本掛歷是送給與央視有業務往來的人，屬于“非賣品”，所以平常人誰要是能弄到一兩本，倒很有點人事風向標的意味。

因為老黃歷翻不得，所以舊掛歷的用途一直備受關注。有人支招用來做杯墊、做包裝紙、墊柜櫥。后來有人發現舊掛歷的最佳用途是可以當盲文紙使用，于是很多機關、學校、社區就組織捐贈，為盲童獻愛心。這種溫馨關愛的舉動，使得掛歷越發受歡迎。

一本掛歷，運行著日月星辰，記錄著生活簡史。風景在墻上，感嘆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