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行紀

1

“世界是一只牡蠣”[1]剛過正午

突然想起莎士比亞的這句詩

我忍不住笑了。溫莎的風流娘兒們

此刻大概還在午睡沉眠于粘乎乎的喜劇中

2

我喜歡奧托·尼古拉歌劇中妖精們故作莊嚴的

二重唱。那撒滿銀粉的臉難道還有相逢？

十月的風向難以捉摸而氣溫卻在持續降低

我在街巷里亂躥走了很多重復的路

3

“仙女不在此地。城市董事的閑逛的后裔

不在此地，也沒留下地址。”[2]這是我此刻想到的

最好的詩但是走在我前面的那人卻沒有回頭

路人啊！如果你回頭我就把這句借來的詩送給你

4

總有一些不可捉摸的想法突然改變光線照射

的角度。總有一些暗物質隨我到來。這些人像一群

黑山羊和白山羊另外一些人從旅行車里鉆出來

像興奮的食火雞撲動著笨拙的翅膀

5

你看到那些缺筆和添筆的漢字了嗎？

仆人似的英文朝上仰視。還有混亂的手寫體

鑿在樹上的會慢慢長大語言陷進樹里

這無辜和無奈只用落葉來表達

6

呵！那些汁津津的臉是多么急迫啊！

躍動著尋歡作樂的豹紋。你甚至能聽到

噼里啪啦炸響的氣泡他們的氣泡

一個氣泡升到屋檐的高度才帶勁兒地炸開

7

我孤獨，漫無目的。無論走到哪兒

雙髻鯊發出的超低音都會灌滿我的手機。

輕飄飄的玉米芯孩子在人群中表演穿越活體

我在地上蹭出的印跡蒸騰著濕漉漉的水銀蒸汽

8

彈涂魚在必定的鐘點會朝天空噴水。瓷器上的

西番蓮枝好像剛剛跨越過蒙昧和昏暗。

賣烤紅薯的黃粉筆漢子和橡皮擦城管有點語言不通

他們打出手勢像一對有裂縫的尖底瓶

9

耍鷹的老家伙對攤販和觀光客們心懷鄙視

他推開吵嚷的人群像哲學家穿行在愚眾中

旋轉廣場上另有喧響的把戲在上演“哦，耳中的大樹”[3]

我看見每個人都盡情地發著光臉上貼滿弧形樹葉

10

瞧啊！這些擁擠、磨嘰、憋了一肚子熱汽的家伙

讓陽光都落不了地。女人們無名的喜悅像鋸木場里

爆炸的粉末我描述她們喘啊喘的樣子

又怎及刻竹子的師傅？他有更好的手藝和耐心

11

他還有整齊的貨柜巨大的塊莖

隨物賦形的解說詞和冒出華麗氣霧的油漆。

擁有顧客多么易于滋生冷漠和傲慢啊這剛剛長出

塑料胡子的年青人已學會用假寐對付好奇的老古董

12

有人坐在客棧門前的石頭上聲稱他是

第七次到這里來戴舊軍帽的藏族大娘因此

纏上了他那黑紅的臉膛和碩大的鐲子

把我嚇了一跳她發誓她賣的絕對是真貨

13

這里沒有假貨。乳房碩大的導游只用一個眼神

就讓成排的紅燈籠晃動起來這里應有盡有

慵懶的美人們擠在一張凳子上吃云南粑粑

她們的口號是：帥哥有啥用？能用臉刷卡嗎？

14

我走了多少回頭路啊！一個小心握著珠蚌的人

追隨嘻鬧的人流穿過魔法市場和章魚街區。

蹲在酒吧門口賣雪桃的納西老漢只需再還一次價

他就把整棵桃樹都推給你

作者簡介：趙原，上世紀七十年代生于湖北十堰。著有詩集《晨曲和敘事詩》、《有多少月黑殺人夜，我是這樣度過的》、中短篇小說集《我們不得不重新回到大街上》等。現居東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