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 區(外七首)

在汽車駕駛位上

對外界的視覺依賴于玻璃

而在玻璃與玻璃之間

幾厘米寬的鐵構成了盲區

它使我在轉彎時情不自禁地降低速度

隨時保持警惕

——這是我對于盲區僅有的認知

而自我、一生的來路和去處

上下四周六圍遍布的事物

文字里埋藏的心靈

死去的父母……以及

你

親愛的，一定是我的盲區

使你在塵世倍感孤獨

假如我……

假如我的生命

像圓柱形的蜂巢

每個蜂眼都向遠方敞開

萬千蜜蜂在忙碌

它們不但采蜜還帶來世界的消息

假如我不那么遲鈍和自封

神啊我將聽見最小的螞蟻

它那深沉的歡笑和哭泣

我將不會自以為是

犯下彌天大罪而終不醒悟

那受傷的地方

那受傷的地方

仿佛被你的吊鉤

鉤去了一塊肉

仔細凝視

才知道它原本是我的一個窟窿

現在像一個泥水匠那樣

我細心地修補自己

我是那樣的漏洞百出

仿佛神的手指隨便捏出的半成品

——一個粗陋的外殼有待苦難來填充、完成

碎 片

從完美的事物中脫落的碎屑

飛鏢般擊向我

玫瑰花瓣

像刀片切入心

而在祈禱中

在我的頭轉向光亮之際

它們偏離了

從耳側飛了過去

墜入黑暗和虛無

你既往的生命

——和扶桑

你既往的生命

飛離而去的

在你上空

雨一樣傾灑

粉末一樣傾灑

你既往的生命

那飛離而去的

又在你的身上疊加

蟲 子

葉子底下

蟲子看見了遠處的陽光

多么好啊它因此覺得

自己就是馬路上走著的那個軒昂的人

它不知道這個人心里

——爬著形態各異的蟲子

其中幾條對于陰暗——有著難以自拔的迷戀

出 口

我尋找這輩子的出口

在一個圓形的甕里

像一顆豆那樣四處撞擊

甕不斷震蕩

而我想停下來

我想在它的裂縫里尋找光明

并飛出去

甕虛無

而我的尋找那么真實

感動一個個瞬間

什么東西織在……

什么東西織在我的生命里

它正在織

如一匹布的經線和緯線

什么東西在我身上著色

復制著某一些詞、某一些先人的

血

將光織進我的光

將不死織進我的死里

作者簡介：胡澄,女，六十年代出生，浙江臨海人。現居杭州，從醫為生。97年開始從事詩歌、散文寫作。作品見于全國各報刊及各種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