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毛,《風尚周報》總經理,財經作家。常琢磨偏門問題,譬如香奈兒與波伏娃誰對人類貢獻更大。
偶然翻開一本斷斷續續用著,又斷斷續續找尋不著的記錄本,發現一個對開頁面上寫了十多個知名女人的名字,并似乎有將她們歸類的粗淺想法。隨后再翻,分類立刻清晰了很多。譬如,“愛的肉食主義者”名目下,法國現任第一夫人布呂尼與麥當娜并列,前者名字后還用括號表注“父子通吃”;“愛的外交家”名頭下,則有香奈兒和埃及艷后;第三類則是“愛的烏托邦分子”,弗尼吉亞·伍爾夫、波伏娃和莎樂美是其麾下成員;還有“愛的冒險家”一類,敢死隊員有伊麗莎白一世、辛普森夫人和勃朗寧夫人;最后一款是“愛的受虐狂”,夢露、戴安娜和“玉婆”泰勒名列其中。在右下角留有一行小字“2009年9月3日,飛機上”。
啞然失笑—為自己曾經的輕佻。以愛的名義“指點”那么多名女人的軌跡,我那時大概染上了一種農場主的癮,對,像奧威爾《動物農莊》里寫的那個經常喝得醉醺醺直接撞到豬身上的老瓊斯。不醉的時候,他的鞭子和濺著口水的斥罵聲在雞鴨驢馬牛頭頂上空5厘米處“刷刷”作響,一會兒他可以給最懶的一頭豬取名“拿破侖”,過一會兒他又可以給另一頭最勤奮的驢取名“本杰明”。在他的農場,包括他那老太婆在內的所有“動物”都該把他當成造物主。
我一定也是妄想用一篇千字文兵不血刃地“降服”那些最有野心、最有造型、最愛折騰也最受關注的女人,讓她們削了秀發,黯淡了明眸,低下S身段,直到消磨了全部如花容顏,甘于變成這個文字農莊里的一粒普通的、平凡的豌豆或蠶豆,最多耍點帥,變成一顆咖啡豆或巧克力豆。
慶幸我沒有讓讀者因笑多而懷孕。當然,“玉婆”泰勒的十個手指可能都戴不下她的婚戒,她對丈夫有沒有“集郵”意向也不好判斷,但是能夠肯定的是:在她初嫁給希爾頓酒店創始人一表人才的長子時,可并沒有期望新婚之夜丈夫不僅對她的身體不感興趣,還揍了她個鼻青臉腫。此外,如戴安娜,丈夫做初一,她做十五,她何曾打算將“受虐”當成一杯下午茶?其實,不僅“愛的受虐狂”的帽子不靠譜,在“愛的冒險家”隊列里,與對希特勒生死相許的埃娃相比,辛普森夫人憑吃定愛德華八世這一點就遜了好幾等。就算為了政治正確的前提而分類,那個被描述為天使下凡的奧黛麗·赫本也該被拉進“冒險家”名單。她在選擇伴侶、托付愛情方面,比絕大多數平民百姓白癡多了。她也差一點與夢露一樣,在某一天的某一刻,與一群女人分享一個美國最年輕的總統的身體。她最理想的歸宿,也許正是那個為她裁剪最美麗的嫁衣,且在她房前栽下60棵紅玫瑰的紀梵希,只是,如果如此,那還算正常的帶肉色的男女之愛嗎?
愛,是難的。年齡越大,越不敢對這些抽象詞語下結論。所謂抽象詞語,愛之外,還包括美、品位、自由、希望、愉悅和幸福。我的一位健談的朋友曾在與一位認識不長也不短的女性朋友一塊兒品酒時,多嘴關心了一句人家的愛的取向—本意是您老人家也老大不小了,說說鐘情什么樣的男性?也許我可以拉個媒,而潛臺詞,若有,也無非是假設天底下好男人都絕種了,我忍痛自我犧牲一把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結果剛剛還與他推杯換盞的女士立刻正襟危坐告之曰:“拜托,現代點,你問這個好比問人家身上穿著什么內褲。”
確實,很久以前某個慣于云游的先哲已把鞋與婚姻作了比較,而愛與內褲的比喻,會同樣被大眾認可嗎?起碼,不樂觀,《非誠勿擾》的嘉賓和觀眾就未必贊同。在我們周圍,那么多人都認為自己大聲喊出來的愛就是自己心底蓄積多年的那個愛,所以,幾乎人人都懂愛,人人都懂欣賞、接受他人的愛,可是,偷情率、出軌率、離婚率為啥還那么高呢?
多數人穿了一輩子內褲都沒找到自己最舒服的那條,不只是跟他購買內褲的時間、金錢和場所都受限相關,還與他顛覆傳統的創造意識不夠有關,譬如,夜晚裸睡、大白天上街不穿內褲。
在美國女明星隊伍里,不穿內褲的絕不只是故意招惹狗仔鏡頭的布蘭妮一個,其他99.9%的人享受“真空”暗爽就好了。不管怎么說,穿不穿內褲不要緊,有意無意把“內褲”抖給別人看的人,才要警惕。穿了要露,是媚俗,是內心的那種怯和不安全感時時傳導給了神經末梢;不穿要露,是另一種易容后的媚俗,像素食者眼光里堆壘的對食肉者的憐憫,像環保分子對高爾夫球愛好者言語中冷箭般射出的憤怒,最高級別的,也不過是已經棄用LV者而對滿大街LV正上癮者流露出的那種自我設定的階級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