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逸



盡管大衛(wèi)·霍克尼在美國生活了幾十年,但他的藝術與美國波普藝術的喧囂聒噪卻始終保持著距離?;艨四岬乃囆g是細膩而私密的,對藝術潮流懷有一種若即若離的冷漠態(tài)度,簡潔的構圖,和諧的色彩,平滑溫潤,絕不張狂。他描繪尋常的家居風景和人物,呈現(xiàn)出的卻是不尋常的景致,波瀾不驚的生活在他的筆下散發(fā)出淡淡的詩意。
霍克尼1937年生于英國工業(yè)城市布拉德福德。他的父親肯尼思是個有趣的人,有著給政治領袖寫信的嗜好,據(jù)說他曾給當年的政壇風云人物赫魯曉夫、甘地以及埃及前總統(tǒng)納賽爾寫過信?;艨四嵯仁窃诓祭赂5滤囆g學院學習繪畫,后于1959年進入英國皇家美術學院深造,與他同時入學的還有艾倫·瓊斯、德里克·博歇爾、彼得·菲利普斯和美國人基塔吉。20世紀60年代初,波普藝術已在英國獲得了較為廣闊的發(fā)展空間,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中,這幾位渴望創(chuàng)新和突破的年輕人,因為參加了在白教堂畫廊舉辦的一系列英國和美國藝術家的展覽而迅速崛起,受到媒體和公眾的廣泛關注。他們以其各具特色的創(chuàng)作,迎來了英國波普藝術的第三次浪潮?;艨四岜憩F(xiàn)同性戀主題的繪畫,觸及社會道德的禁區(qū),因而成為頗受爭議的人物。
1964年,霍克尼移居美國。之后,他開始以南加州為背景創(chuàng)作家居場景及城市風景繪畫。這些作品遠離商業(yè)廣告式的燈紅酒綠,似乎只著意于日常生活的平靜與安逸,然而它們卻不是對現(xiàn)實的真實呈現(xiàn)?;艨四嵋砸环N冷靜的態(tài)度與全新的視角,展示出詩意化了的景致。
與許多現(xiàn)代及當代藝術家一樣,霍克尼已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畫家,他不僅在造型藝術領域任意游走,還在不同的藝術領域自由穿行。在繪畫之外,他的創(chuàng)作還涉及舞臺布景與服裝設計、拼貼攝影、電影、靜電印刷術和書籍裝幀設計等等,并且,他對每一階段的每件工作都會全心投入,永遠充滿熱情。
1966年,霍克尼為倫敦皇家宮廷劇院的《尤比尤·羅伊》劇組設計布景與服裝,從此與舞臺設計結緣,先后為芭蕾舞劇《北方》、歌劇《浪子回頭》《神奇的長笛》《游行》《俄狄浦斯·雷克斯》《雙方獲益》和《特里斯丹和綺瑟》等劇目設計布景與服裝。
20世紀70年代,霍克尼在藝術界已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開始有人把他的生活和藝術拍成電影,這些作品包括由邁克爾和克里斯琴·布萊克伍德制作發(fā)行的《大衛(wèi)·霍克尼日記》(1971)、由杰克·哈澤恩制作發(fā)行的《轟動一時》(1974)以及由菲利普·哈斯制作的《與中國皇帝在大運河一日游—由表及里都是錯覺》(1987~1988)。在這部電影中,霍克尼的藝術潛能得到了極致的發(fā)揮,他不但是此片的編劇,還擔任了此片的導演和主角。
1977年,霍克尼為詩人華萊士·史蒂文的《彈藍色吉他的人》制作蝕刻版畫插圖。有意思的是,史蒂文是由畢加索的一幅同名畫作獲得靈感才創(chuàng)作了這首詩,而霍克尼又為由繪畫而來的詩歌創(chuàng)作插圖。這一來一去間,蘊藏著微妙的文化史的故事。
20世紀80年代,霍克尼將創(chuàng)作的興趣更多地轉向了攝影,創(chuàng)作了大量呈現(xiàn)出立體主義空間結構與神奇時間元素的“霍克尼式拼貼”作品?;艨四崾钱吋铀鞯某绨菡?,關于這一點,他從不諱言。他從畢加索的立體主義繪畫獲得靈感,由繪畫轉向攝影—將“單點對焦”獲得的圖像,以“多點透視”的方式拼貼在一處,獲得一種“移動對焦”的效果;再由攝影轉回繪畫—以“移動對焦”的原則結構進行繪畫布局。畢加索曾說過:“我不刻意追求,我會發(fā)現(xiàn)。”霍克尼也未刻意追求新奇與刺激,他只是調整了一下觀察的方法,僅此而已。
1985年,霍克尼為巴黎《時尚》雜志總第622期圣誕專刊設計封面和40個版面,他為這一期雜志創(chuàng)作了40幅新作,每頁上的復制品都與原作等大,這些作品是對他當時“全力傾注的事業(yè)進行的最詳盡的說明”。此刊出版后3個月就成為收藏家競相爭購的珍品。
1981年5月至6月,霍克尼與斯蒂芬·斯彭德、格雷戈里·埃文斯一道到中國旅游。1982年,由斯彭德撰文、霍克尼畫插圖的《中國日記》一書由泰晤士和赫德森出版公司出版。
霍克尼對中國藝術情有獨鐘,他曾談到中國繪畫大師與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大師之間的區(qū)別:“如果中國繪畫大師擁有一座花園,不管這花園有多小,他都愿意在花園里散步。這樣,他就會在花園里鋪上小路,使散步的時間更長。所以,他先是在花園中的小徑上散步,然后再回去作畫,繪出花園或者繪出他在其中散步的體驗。與此不同的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是坐在屋中,透過窗口向外觀察,然后再作畫。他是把自己固定在那兒創(chuàng)作‘窗口作品,因此,他就想到透視法。中國畫家不用透視法,因為當時間在流動時,他們并沒有站在那里,他們在散步中觀察。這樣看來,他們之間的出發(fā)點大不相同:一個是坐著的,一個是走動的。中國畫家作畫時,也會坐下來,但是他的作品絕不是坐著繪制的結果,而是在花園里散步觀察的結果?!被艨四嵋郧宄醍嫾彝趿毜摹赌涎矆D》為例,認為卷軸畫獨特的觀看方式,使觀者可以在卷軸漸漸展開的過程中,跟隨畫家一步一景地進入畫面,相當于參與了畫家的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他還以倫勃朗一幅張揚恣意的樹木風景為例,考察論證倫勃朗受到過中國水墨技法(進口瓷器上的水墨畫)的影響。
霍克尼醉心于“焦點透視”和“多點透視”的研究與探討,甚至為此于1999年暫時停止了藝術創(chuàng)作。他借助于物理學家查爾斯·法爾考對一些古代繪畫大師的作品所進行的數(shù)學分析,于2001年推出了《秘密知識》一書。他們由近及遠回溯西方繪畫史,認為安格爾、卡拉瓦喬、凡·艾克以及15世紀30年代布魯日(位于比利時西北部的古城,現(xiàn)在的西佛蘭德省省會)圈子里的畫家,都是借助于透視儀器(透鏡、針孔和凹面鏡)進行創(chuàng)作的。此書一出,輿論嘩然。面對各種爭論,霍克尼卻從容平靜。事實上,他研究焦點透視的歷史,目的就是要為自己推崇的“多點透視”的原則提供更為有力的藝術史學依據(jù)。
霍克尼是一位與時俱進的藝術家,他總是利用最新的技術手段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自20世紀80年代起,他就利用復印機和傳真機進行創(chuàng)作。如今,電腦繪畫軟件為他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更為豐富、更為美妙的前景。面對藝術,霍克尼永遠懷有一顆童心,始終以驚奇的目光注視著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其個性化的創(chuàng)作為庸常的生活注入了鮮活的色彩和溫情的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