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飛翔(四首)

大風吹散了我的完整

大風吹散我的完整，大風

吹散了我的肌膚，吹散了我的骨骼

吹去我的血液，剩下一顆跳動的心臟

它依然，用一聲緊似一聲的心跳

壓迫落日

的確，落日在群峰的砧凳上

被時光之手反復鍛打

這時，我能找到一粒飛翔的詞語

飛到昨天的夢幻，激情的青春歲月

我就能擁有蠟制的翅膀

飛過火焰之門

你看，大風吹走的血液

都獲取了翅膀，在黑暗天空開辟航道

大風吹走的骨頭，他們都獲取了

永恒的星光，大風吹散的肌膚

他們都獲取力量，大風吹散的血液

它們都獲取了堅實的泥土

只有一顆心是孤獨的，和這個世界

有了對應和照應

它在風中說話——火，火，心靈之火

沉醉的燃燒，使黑夜獲取了

真實的疼痛

大風吹散了我的完整，全部的大風

護送著一顆心臟，經歷黑夜，它要把它完整地

送到明天的胸膛

兩根戀愛的火柴

兩根火柴，在空曠的火柴盒中

滾動

它們讓孤獨，在黑暗中發出響聲

是肉體抓住了它們，在欲望中

飛翔。讓它們不能睡去

而此時，時光暗淡，大地漂移

潮水退去，遠方露出堅硬的，確證的礁石

兩根火柴，相互依偎

在寂寞中旅行

它們的吻，帶著火焰的刻痕

兩根火柴在戀愛，在黑夜的空盒中

在世界的一角，那相互擁抱的又是誰？

兩根戀愛的火柴，內心充滿了

難以言喻的秘密，它們相互打開臉龐

在對生活的一瞥中，充滿刻骨的憐憫

它們無視燈盞，燭臺，紙片，木塊的期待

它們讓那只高懸的手，僵在半空

兩根火柴的戀愛，熱烈，奔放，短暫

而又旁若無人，讓一個在火柴盒邊

站立著，等待抽煙的人耗盡了一生

詩

要使火柴恢復活力，應當讓它們

回到火焰當中，而不是試圖

將呼吸嫁接到它們的身上

就像一個詞語，不是給它以定義

而是要喚醒它們，回到詞語當中

一旦火焰穿過兩根火柴的間隙

激發了瞬間的狂喜

詞語和詞語呼應的狂喜

是光獲取了自身光芒的狂喜

當是兩根火柴看見了各自的面孔

的狂喜——它們由此擁有了自己的眼眸

兩根火柴相互引燃，接近

相互融合，又相互獨立

直至不見火柴，甚至不見火焰

只見燃燒

是的，當火焰席卷而過

火柴依然是火柴，紋絲不動

這就是詩

劃亮的火柴

一根火柴被劃亮，一團桔紅的火焰

在遼遠的地平線上，升起

我的臉鑲嵌在黑暗中

漸漸模糊，是一根火柴的劃亮

是微弱的光，帶來一次嶄新的救贖

像傷口里升起一滴鮮紅的血珠

一根火柴被劃亮。遙遠的峽谷中

傳來，一片急促的蹄聲

一根火柴被劃亮，一根火柴的光亮

冉冉上升，在遼遠的地平線

——大地抬高了身體

一根火柴被劃亮，被反復劃亮

嗤嗤的響聲，像遲鈍的刀子

剝開了黑夜的肌膚。世界是孤獨的

一根劃亮的火柴是孤獨的

盛開即凋零。短暫即永恒，救贖是虛無

當這個瞬間剝離時間的軀體，向我走來

我低下頭，一根火柴被劃亮

它的尸體扔到了我的腳下——

作者簡介：唐力，1970年11月生，寫作詩歌、散文、評論。作品發表于國內各級報刊。2005年參加《詩刊》第21屆“青春詩會”。 著有詩集《大地之弦》（21世紀文學之星2010年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