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行(組詩)

馬非

軟臥車廂里的寧夏女人

上車伊始

乘務員登記身份證

她就嘟嘟囔囔

甚至口出不遜

也就罷了

她還有挽回美麗的余地

只要在接下來

討論西寧和銀川孰好孰差的環節

不是像個瘋狂的

狹隘的地方主義者

她只要說

“你的城市

當然更好一些”

她錯過了機會 她沒有這么做

毛烏素沙漠

站在明長城上

視線越過公路

就是連綿起伏

美麗的毛烏素沙漠了

有人開始犯傻

談及環保問題

如何消滅沙漠

是頭等大事

“沙漠也是地球的孩子

我們應該平等視之

況且世界都是綠色

也不見得好到哪里”

對不起

我也被他逼得傻氣直冒

元昊之死

某夜醉酒

元昊淫心頓起

一把拉過兒媳

將其奸污

兒子氣憤不過

一刀劈下

老爹的半拉鼻子

導游手指墻壁上

繪制的拙劣壁畫

給我們講解

元昊之死的來去

莞爾一笑的只有女士

男人大都面色凝重

各懷心事

不發一語

在清真寺傾聽誦經聲

即便作為旅游項目

進入銀川郊外的

這座堂皇的清真寺

也得脫掉鞋子

數十人坐在一起

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了

在接下來阿訇導游的

仿如天籟的誦經聲中

我的心一邊飛升

鼻子一邊貪婪吮吸

來自四面八方的腳氣

我還不知道自己

如此這般地熱愛

他人避之不及的氣體

甘之如飴

真主，對不起

此世我陷得太深

留待來生

再獻身于你

在銀川近郊濕地

這里的鳥真多啊

野鴨像炮彈一樣掠過頭頂

一頭扎進高大的葦叢

鷺鷥悠然地單腿站在

人工搭建的木架上小憩

魚鷗云霧般沖天而起

用嘎嘎的恐怖叫聲

警告我們這些侵略者

不準靠近沙洲上的孩子

最讓我擔心的是

時常出現在游船前方

戲水捕魚的鴛鴦

隨時有被卷入槳片的危險

當它們化險為夷

從船左或船右猛然露頭

我才會長長舒出一口氣

令身為人類的我艷羨不已

這里沒有無頭蒼蠅

它們皆有方向

最高贊美

對黃河邊仿西夏皇宮夜宴舞臺上

充當皇后和宮女的女演員

林林總總的溢美之詞

加到一起也抵不上

這個拖著大舌頭酒意闌珊的糙漢子

的一聲高呼來勁：

“我要弒君！”

參觀石嘴山“五七干校”博物館

看著照片里

一張張真純的笑臉

我很難把它們

和那個最可詛咒的年代

聯系到一起

相反打開數碼相機

塑料般微笑的人臉

讓我心生疑慮——

仿佛產生它們的年頭

才是最可詛咒的

破敗之美

沿黃河游歷

最吸引我的不是

柔情蜜意的河水

是斷續跳入眼簾

殘破的烽火臺

我不知道為什么

我想如果它們嶄新

并伴有狼煙升騰

我不會如此喜歡

寫詩歌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