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時間深處的黑暗

戈丹

對于詩歌，我只是一個晚到者。一直在詩歌的圍墻外徘徊，聆聽里面傳出的音樂般的嘆詠，或悲或喜，或急或緩，每一聲露水樣沁入肺腑，心便奇跡般被帶入某種嶄新的寧靜中去。還記得少小時搖頭晃腦中的李白杜甫等早已不食煙火卻耳熟能詳的詩人，羨慕他們鮮活地存在，在詩歌的陵園里，他們永占有一方墓碑。再后來，讀到顧城舒婷等的朦朧詩，正值青春，朦朧情懷時，便依樣畫葫蘆，開始寫一些分行文字。可這些不成熟的文字，注定最終要隨著短暫的青春而湮滅無蹤。之后，在俗世的生活中奔波操勞，可詩歌并沒因我離棄它而最終遺忘我。四年前的夏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止住匆匆而行的步伐，突然怔立原地，一個念頭涌上來：難道我的日子就這樣過，一直到盡頭？看不清現在，更看不到未來。當時的念頭起得很突然，但仔細回味也是長期生活至此，使我醒悟：人除了物質生活之外，更需要精神生活來充實，身體只是外在的物質軀殼，而靈魂才是依托。人高于萬物。

此后，我重新拿起詩歌，開始閱讀現當代詩歌。更因機緣巧合，認識很多當前活躍在詩壇的優秀詩人，有些離我很近。這么多年，我們同在一個地方生活，或許曾經擦肩而過，譬如詩歌，其實一直就在我身邊，只是我未曾察覺而已。我再次拿起筆，清楚意識到與以往的差別。如今的我寫詩更自發自覺，詩已成了我生活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是我身體的一個重要部分，甚至成為我的另一個身體，另一種身份，另一張面孔。我的人生之路至此便分為兩條，一條是俗常的、人所共睹的，另一條便是私密的、只有部分人可見。

懷著虔誠的心，在詩歌的殿堂小心謹慎地摸索。每寫一首詩，就像跨越一個臺階，我發現這條看似光明的坦途事實卻是多么曲折，在無數次迂回徘徊中看到了我所生存的世界的另一面，看到很多生活的本質。領悟到：詩歌其實與生活同在，寫好詩也就學會怎么做人。但我明白，在時間的無限黑暗孤獨中，我用詩歌為自己點燃一塊亮。但我已不浮躁惶恐與懼怕。我所寫的詩歌幫我把生命之根緊扎入地下，而我要用它來超越我自己。此時便有聲音在耳邊諄諄而導：不需要飛多高，只要扎根生活，但與生活保持一定的高度，要讓靈魂始終貼著地面輕盈飛翔。我的詩歌便又在我腳下延伸明亮的一段。由于詩歌，我的生命便不虛無，變得充盈。由于詩歌，我便不孤獨，安靜地等待命運授予的一切，并為此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