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V著”與“V下去”

史哲 楊倩

摘 要 本文從對例句的分析出發，在句法、語義、語用方面比較了“V著”與“V下去”兩個結構的區別。

關鍵詞 持續義 及物動詞 趨向義

中圖分類號：H1 文獻標識碼：A

Try to Discuss “V著” and “V下去”

SHI Zhe[1], YANG Qian[2]

([1] Chinese Philology,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Bohai University, Jingzhou, Liaoning 121013;

[2] Department of Kore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Yantai University, Yantai, Shandong 264005)

Abstract This article proceeds from the analysis of the examples, and compared from the syntactic, semantic and pragmatic aspects of the"v著"and"v下去".

Key words continue; transitive verb; trend

0 引言

漢語交際中，把“V著”說成“V下去”，似乎并不影響意義的表達，例“你就在這兒等著吧”和“你就在這兒等下去吧”，那么，“V著”和“V下去”結構是否等價呢？不盡然。來看“我呀，聽著就別扭。”①就不能說成“我呀，聽下去就別扭。”本文將試著就這一問題展開論述。②

1 從句法角度比較“V著”和“V下去”

說“V著”和“V下去”都具有動態的持續義，然而，兩者卻并不是無條件的可以換著說，這表現在，在句法上兩者的換用要受到一定的限制，來看這樣幾個例子：

①那只獵犬叫西里烏斯，他每次打獵都帶著。

②科學家正在不斷地探索著。

在“V著”結構前，如出現表示頻率的副詞，如“老”、“不斷”等，我們發現，在如例1的句子中，去掉頻率副詞，可以和“V下去”換著說，而如例2的句子中，則不需要。這是由于，“下去”一般表示“從現在到將來的延續”，不隱含終點，這也就說明其在表示時間時凸顯的是“起始和過程”，而排除了終結階段，而“V下去”所表示的，只是“現在”和“之后”的狀態，因此，這一類頻率副詞與“V下去”結構不兼容。而“不斷”等詞，并不包含對于“之前”狀態的陳述，因此，并不與“V下去”結構沖突。換言之，“V下去”結構本身就可以表達動作從現在到將來的持續，而“V著”結構則不得不依靠表示時間或者頻率的副詞進行補足。

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補足的方式并不局限于此，某些句子中，“V著”結構不需要這種補足就可以與“V下去”結構換說，例：

所有這些花朵，都將按照盂德爾分異律遺傳下去。

在這一類句子中，兩個結構的換說，并沒有添加時間或頻率副詞，這與動詞的語義有直接的關系，這一類動詞都包含了一種持續義，也就是說，動詞本身就在表達一種時間上的延續，可以直接對“V著”結構進行補足而不需要借助其他副詞。

在對“V著”與“V下去”的考察中，我們發現這樣一個個案，即在“接著／下去”結構中，結構整體表示次序在后的，相當于一個連接性成分，例：

①按照慣例， 接下去還要有人作總結報告。

②接下去，便是天天如此。

“接著／下去”這個結構在這里表達一種繼起，相當于連詞“然后”，在這個結構中，兩個結構是可以換說的。

我們探討了兩個結構的相通之處，至于相異之處，兩個結構，最大的區別在于“V著”結構可以帶賓語，即可以出現在“NP+V+著+NP”結構中，而 “V下去”，則不能（表趨向的“下去”除外）。例如：

①看著塑料袋子里那不多的幾粒米，我明白我已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②在舊社會就指著當鼓手了，掙不了多少錢。

盧英順在其《現代漢語中的“延續體”》一文中就曾指出，“下去體助”前的動詞如果是及物動詞，那么這個及物動詞所帶的受事成分，一定是出現在這個動詞的前面，而且，不能出現在動詞和“下去體助”之間，也不能出現在“下”和“去”之間。“V著”后也可以跟上動詞，這時，“V著”表示伴隨的方式，而“V下去”結構后則不可以，如：

①一看沒轍了，不行還得跟著干。

②可是有時候吧，你要是還得要控制應該，哎聽著，本身咱們聽著別扭吧。

“V著”與“V下去”在句法上的另一個區別是，前者可帶上趨向動詞，后者則不可以。如：寫記事文章要有個線索，順著往下寫，就不會條理不清了。

“V下去”結構之所以不能后跟趨向動詞，是由于“下去”本身就帶有趨向義，不能再用表趨向的詞去修飾。

另外，兩個結構在否定形式上也是有區別的，來看這樣幾個例子：

①我已經熬不下去了。

②一晃10天過去了仍沒動靜，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我們發現，否定“V下去”結構時，可以使用“V不下去”格式，但是，卻不能說“V不著”（著，zhao除外），而是直接否定動詞，即“不V（著）”形式。

2 從語義角度比較“V著”和“V下去”

我們說“V著”結構具有動態的持續義，而因其動詞功能擴大的體助詞“下去”也具有 [+動態]的語義特征。動詞“下去”表示的由上而下的位移過程中必然會伴隨著一個過程，這個過程當然是 “下去”動作的持續，所以虛化后的“下去”仍具有[+動態]和[+延續]的語義特征。通過對比不難看出，“V著”與“V下去”兩個結構的意義具有相通之處，同時，也各有特點。那么，兩個結構在哪些情況下可以換用，哪些情況下要區別對待，下面，我們加以區分。

首先，我們來看開篇的一組例子：“你就在這兒等著吧。”和“你就在這兒等下去吧。” 不難看出，這些句子中的“V著”結構均可用“V下去”替換，并不影響意義的表達。這是由于，這一類句子中“V著”結構表示動作或變化的持續，即動作已經開始，尚未結束。（朱德熙，1982）即“V著”〔時間延續+〕〔空間位移-〕。同樣，“V下去”〔時間延續+〕〔空間位移-〕也可以表達這種時間軸上的延續，而不伴隨任何的位移。

另外，有一類句子，同以上一組十分相似，卻不能與“V下去”結構互換，如：

①一幅畫在墻上掛著。（齊滬揚例）

②一家人在沙發上坐著。（同上）

這一組句子中，就無法使用“V下去”結構替換，這是由于這一類句子中的“V著”表示動作結束后所產生的狀態的持續。

在表示伴隨方式的情況，只用“V著”，而不用“V下去”，例：他還兼著居委會主任呢，又是這兒政協的委員。可以做如下分析：“V著”〔+伴隨方式〕〔+時間延續〕，也就是說，“V著”結構表示的是動作行為的伴隨方式或途徑，這是“V下去”〔-伴隨方式〕〔+時間延續〕結構所無法表達的。有一點值得注意，“V下去”結構可以表示隨著時間的推移，“V”的程度不斷變化的意義，這個過程是動態的持續。如：仿佛是生命閃耀的目光在眼睛里猝然死去，天空隨即灰暗了下去。（余華《夏季臺風》）在這一類句子中，兩個結構就不宜換著說，因為，此類句子中的“V下去”結構，明顯帶有動詞所表示的程度的漸變性，即時間軸向下延續，程度軸隨之變化，而并非某一狀態的持續，換句話說，“V下去”表示的是一種動態的漸變的持續，而“V著”表示的是一種動作的遺留狀態的持續。

3 從語用角度比較“V著”和“V下去”

在對“V著”與“V下去”兩個結構做出一系列的對比后，我們發現，兩個結構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即使在句法上可以換著說，在具體的語境中也要受到一些限制，看下面的幾個句子：

①煙你再這樣抽下去，早晚會抽死的。（盧英順例）

②這要作為政府的一項基本工作制度，長期堅持下去。

這一類句子中，“V下去”或是帶有一種主觀意愿性，包含動作發出者的一種主觀情緒，或是帶有較為強烈的感情色彩，表示對動詞所表示的動作的態度。

除此之外，由于“下去”是從表空間概念進而借用來表達時間概念，還保留著它很強的動態延續義，在語用上，則表現為對時間延續的一種強調，這是“著”所無法比擬的，如：

①讓子子孫孫把紅燈傳下去。

②這事兒就這樣拖下去了。

從以上的句子中，可以明顯的感到一種時間的推移，這種推移，并非一般意義上的延續，而是暗含了“時間久”的意義，在具體語境中，如果這種“時間久”是積極的，則包含了一種對時間延續的期許，如：讓愛心傳遞下去。反之，則表達出對這種“推移”的無奈、憎惡等感情。

注釋

① 本文所舉例句除另有注明外全部來自CCL.

② 陸儉明先生在其《“著”字補議》中指出還存在“著3（zhao35）”，如“別淋著”，“小心淋著”，本文的論述內容不涉及“著3”.

參考文獻

[1] 張誼生.現代漢語虛詞.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2] 陳昌來.論動后趨向動詞的性質——兼談趨向動詞研究的方法.煙臺師范學院學報：哲社版.

[3] 盧英順.現代漢語中的“延續體”.安徽師范大學學報.

[4] 郭春貴.復合趨向補語與非處所賓語的位置問題補議.世界漢語教學.

[5] 齊滬揚.“ n＋d＋在＋處所＋ｖ”句式語義特征分析.漢語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