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的風景

宗仁發

許多風景名勝是不可輕易去看的，我曾對一些朋友說過，看了一個，就等于在想象中消滅了一個。看——具有某種獲得的意義，然而看也會讓你在獲得的同時失去。看——具有一定的功利性目的，對看到什么而沾沾自喜的那種笑容常常透出一股世俗之態；而想，可以說是超越功利的，是不以獲得為目的。想象中的世界遠比現實的世界豐富得多。因此，當人們帶著過高的期待去觀風景名勝時，往往會產生不能滿足的感覺，認為遠遠沒有原來想象的那么好。或許在實地游覽某一名勝之前，你已經看到過有關這一風景名勝的圖畫、照片或者文字，這些東西會給你的想象拼命地添油加醋，使你燃起要去觀看的欲望之火，能控制到想為止真有點困難。比如有一年去看黃果樹瀑布，我面對那并不壯觀的幾縷水流，頓生悔意，真不如不來看。陪伴我到此的貴州人似乎覺察出我臉上流露出的一絲微妙，對我解釋說，如果有像某國總統之類的人物來，上邊就會接到通知多放些水，那時的瀑布就十分有氣勢了。這個世界真是沒辦法，連風景名勝這樣大自然賜給人類的天物，也要被人為控制。這樣看了黃果樹，除了不滿之外還加了一點氣憤。后來每到一地，我都盡量留下一個名勝不看，以便保持我對它想象的余地。我曾到過幾次昆明，但我故意推辭掉幾次去石林的機會，使石林到今天仍只在我的想象中存在著。

不過，話又要說回來，人畢竟不是每時每刻都只在想象中生活，現實的愉悅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的是人要把握好想象和現實這兩類對應的世界關系。

依據我個人的理解，可以把風景劃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想象中的風景，一類是現實中的風景。前者受距離、消費水平、交通工具、天氣等種種條件制約，只有少數人有可能抵達近處，大多數人是無緣親歷的，但想象的權利是沒有誰能夠剝奪的。后者則是去起來十分方便的，不受什么條件限制的，什么人都會各得其所。也可以把這種風景叫做平民的風景。數來算去，這種平民的風景還真是少得可憐。有幸的是在我所居住的城市——長春就得天獨厚地享有一塊休閑之地，那就是凈月潭。凈月潭是為平民而存在的。它曾是早年的長春水源地，它現在離市中心不過十幾公里距離，將來在新的區劃中，它將是長春綠色的肺葉。從吉林省的地形圖看，它屬長白山余脈的低山丘陵，處于東部山地向西部草原的過渡地帶。地理位置和習性特征都具有一種折衷性。它那面積達100平方公里的人工林是人類反饋給大自然的少見的厚禮。一個人來到這樣的地方，除了休憩、消閑、娛樂之外，可能還會學會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

對凈月潭這樣不肆張揚平易樸實的身邊風景，人們往往會被錯覺支配，舍近求遠。有時可能驅車百公里之外，去松花湖劃船；有時可能為觀冰雪熱鬧跑到更遠一些的哈爾濱市。其實不論是春夏秋冬，凈月潭足夠我們生活在長春市的人充分享用了。春、夏、秋三個季節去凈月潭，差不多是大家共同的周末和節假日消遣的選擇。冬天的凈月潭多年來未被人好好認識。前幾天我去了一次之后，才真正體會到凈月潭冬天里的美妙。號稱東北人，仿佛和冰雪就有了不解之緣，倘若不會在冰上穿著冰鞋站一站，跑幾圈，會被南方人笑話的。如果僅僅是在電視上看過滑雪場的如飛似翔大回轉，自己未踏過滑雪板，未摔過幾個大跟頭，與大雪野好好親近過，那就枉稱一個東北人。想填補作為東北人的生活空白，那就在冬天里去凈月潭吧，回來保你就不缺項了，就地地道道了。

作為長春人，數九寒天來了遠方的朋友，主人又想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最合適的方式就是帶他們去凈月潭，只要讓他們和冰雪相識，那比用什么招待客人都好。

（責編：耿國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