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 鄒利民
摘要: 視域融合是伽達默爾哲學闡釋學中的核心概念,文章探討韋利英譯中國古典哲學《道德經》的情況,旨在對外國譯者英譯《道德經》時對中國文學作品中的語言特點和字詞等方面的獨特理解進行客觀的、合理的分析,并肯定視界融合能為文學文本意義的闡釋和翻譯提供一個新的審視角度。
關鍵詞: 視域融合《道德經》韋利譯本
1.引言
英國漢學家亞瑟·韋利(1889—1966)于1934年在倫敦出版的《道和德:〈道德經〉及其在中國思想中的地位研究》,是“西方目前公認的最佳英譯本”(汪榕培,1997:159)。該書自出版后,幾乎每隔五六年就要重印一次,到1968年共再版8次,被認為是《道德經》在英語世界行旅中有極大影響的譯本。古籍《道德經》歷史久遠,不僅與譯者生存年代相隔久遠,可譯性差,翻譯難度大,而且譯者還與作者不屬同一個國度,因此,古籍英譯要做到完美,實屬不易。本文從伽達默爾哲學闡釋學視域融合這個核心概念出發,結合《道德經》韋利譯本在語言特點和字詞等方面的具體實例,對他在中國典籍翻譯中的獨特理解進行客觀的、合理的分析,并肯定視界融合能為文學文本意義的闡釋和翻譯提供一個新的審視角度。
2.視域融合的定義
“視域”(horizon)一詞原本是胡塞爾、狄爾泰和其他闡釋學及現象學哲學家們在著作中賦予了特殊意義的哲學用語,他們認為視域就是一個人領會或理解客觀對象的構架或視野。作為處于特定環境并且具有歷史性的存在者,人是居于一定的視域之中的。伽達默爾在充分把握了這一概念的基本意義后,在著作《真理與方法》(Truth and Method)中首次提出“視域融合”理論,認為理解其實就是被認為獨自存在的視域之融合的過程;或者說,“視域融合”就是一個視域和其他視域的碰撞和交融,并且在此過程中促使了新事物的產生。伽達默爾闡釋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就是“視域”,“視域概論本質上就屬于處境概念,視域就是看視的區域,這個視域囊括和包含了從某個立足指點出發和看到的一切”(伽達默爾,1999:380)。概括地說“視域”就是人對客觀世界的判斷或看法,它可以隨著主體的運動而不斷變化。由于源語譯者和目的語讀者在文化、時間、地域和社會環境等方面的差異,兩種“視域”之間差異是任何理解者都無法消除的。在理解的過程中,伽達默爾主張,應在理解過程中,將兩種“視域”融合在一起,進而達到“視域融合”,“從而使理解者和理解對象都超越原來的視域,達到一個全新的視域”(伽達默爾,1999:380)。翻譯涉及文化、語言、譯者和讀者等因素,原作和用來建構譯本的目的語都具有視域。事實上,翻譯就是這些視域的相互融合。“在翻譯中至少會發生兩次視域融合:先是譯者視域與原作視域的融合,再是第一次融合后形成的新視域與目的語文化視域的融合。”(朱建平,2009:96)
伽達默爾認為,任何理解都是文本歷史視域與理解主體當前視域的融合,使得文本意義具有了一種歷史性。根據“視域融合”的理論,在翻譯過程中,譯本是在譯者“視域”與文本“視域”的融合過程中實現的。在伽達默爾看來,“人類生活的歷史運動在于這個事實,即它絕不會完全束縛于任何一種觀點,因此,絕不可能有真正封閉的視域”。(Gadamer,1975:271)事實上,視域是一個不斷形成的過程,永遠也不會固定下來。理解者和文本固然都有各自的視界,但理解并不是像傳統解釋學所要求的那樣,拋棄自己的視域而置身于異己的視域,這是不可能的。理解一開始,理解者的視域就進入了它要理解的那個視域。因此翻譯中,在文學形式融合過程中出現的中西視域界相碰撞、相過濾的現象也十分普遍。
3.“視界融合”在韋利譯本中的體現
例1:重為輕根,靜為躁君。輕則失本,躁則失君。(chapter 26)
Waleys version:
As the heavy must be the foundation of the light
So quietness is lord and master of activity.
If he is light,the foundation is lost;
If he is active,the lord and master is lost.
形合和意合是英漢語言的重要區別特征,漢語以意馭形,而英語則以形制意。由于語言與思維模式之間相互制約,西方形式邏輯的思維模式要求語言依賴于各種連接手段承上啟下。而漢民族重內省和體悟,不重邏輯,因而語言簡約、意義模糊。一般來說,在英譯漢時應以表“意”為核心遣詞造句;漢譯英時應先確定適當的“主謂”主線,再梳理脈絡。
從此例中文來看,語言簡練,文中沒有任何連詞來承接上下文含義;但韋利譯作中的前兩句里出現了“as”和“so”兩個連接詞,表達了前兩句的因果關系;譯作中的后兩句用了兩個“if”,強調了原文句中的假設含義,并傳達了原文句子中前后詞語間的邏輯關系。雖然韋利的譯作沒有完全保持原文的句式特點,但他對原文的理解還是很精準的。
韋利是英國第二代漢學家、文學翻譯家。他生活的年代是20世紀初,當時西方正經歷第一次世界大戰,戰爭造就了一個動亂不堪、悲觀絕望的世界,西方文化也產生了危機。為了尋找失落情感的歸宿和醫治西方文化弊端的良藥,西方興起了一股東方文化熱潮。韋利發現老子“天人合一”的思想,“道法自然”的處事原則,“無為而治”的行為方式能彌補西方失落的文化。韋利處于特定環境并且是具有歷史性的存在者,他居于一定的視域之中。文本總是產生于特定的歷史時期,并且會含有作者原始的視域,而理解者或解釋者又以其獨特的背景在具體的現今時代形成自己的視域,理解者或解釋者不斷地擴大自己的視域,使它在理解的過程中與文本的歷史視域交融在一起,達到“視域融合”。這種“視域融合”并不意味著理解者要放棄自己的視域,相反地,理解者總是先前具有視域的。我們無須與他人一致意味著就可以理解他人,如通過談話我們可以能夠了解他人的立場和視域,但我們仍然可以保持自己的觀點(韓震:2008)。
例2:曲則全,枉則直,洼則盈,蔽則新,少則得,多則惑。(Chapter 22)
Waleys version:
“To remain whole,be twisted!”
To become straight,let yourself be bent.
To become full,be hollow.
Be tattered,that you may be renewed.
Those that have little,may get more,
Those that have much,are but perplexed.
古文中的“qū(曲)”有兩個含義,一個是“扭曲”,另一個是“彎曲”。在“曲則全”這句里的“曲”翻譯成“彎曲”身體來表示讓步或屈服的含義似乎更合乎中國人的思維習慣。但事實上,漢字的詞義經常是不確定的(Liu Miqing,1992:116)。中國人翻譯中國文本都很有可能理解不透每個漢字的詞義,更何況是外國人翻譯呢?
伽達默爾于《真理與方法》中指出,理解是作者視域和理解者視域的融合過程。理解者與作者都各自具有視域,當解釋者以自己的歷史視域去理解文本時就出現了兩種視域的對立,而只有把這兩種對立視域融合起來,構成一種新的和諧,才會出現新的理解。這一新的理解既包含了理解者和作者的視域,又超越了原來的視域,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并為新的經驗和新的理解提供了可能。伽達默爾的視域融合觀點的本質,就是認為理解是主體與客體的相互作用,理解是主體已有的知識和從客體獲得的知識的融合。存在于一定歷史時空的解釋者,只有將歷史知識融合于現代之中,才會出現具有意義的新的理解。
韋利和老子不但生活的歷史時代不同,而且國籍不同,生活的文化環境差異很大,因此兩人對事物有不同的理解和闡釋。但客觀公正地評價韋利的這段譯文,如果撇開他對“曲”這個字的理解,則他完全達到了傳達原文所承載的中國道家哲學思想的目標。
4.結語
翻譯是藝術的再創造。在原著面前,譯者必須發揮自身的藝術才能,進行堪與原著相媲美的再創作,同時還必須盡量忠實于原著,自覺用原著來約束自己。盡管韋利在翻譯《道德經》時著力于再現原著的文化盡可能多地保留“原汁原味”,但由于譯者和原作作者有著不同的歷史文化背景、不同的側重點、不同的文化價值觀和不同的意識形態,這些因素都會對翻譯活動造成重大影響。總之,哲學闡釋學理論中的視域融合概念為文學文本意義的闡釋和翻譯提供了一個新的審視角度,并為翻譯過程中表現出來的紛雜現象提供了科學觀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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