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晨：鄉村游重在感受農民

吳彪

近日記者采訪了中國園林設計的權威劉秀晨，劉秀晨主持設計的北京國際雕塑園、石景山游樂園等一大批園林至今仍為北京續寫著驕傲。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儒雅且頗具藝術氣質，今年兩會期間，只要有空閑，他就會坐到鋼琴前為大家即興演奏。作為現任國務院參事，劉秀晨近幾年將目光投向中國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業的發展。

農家飯，不能老吃土雞

《農家書屋》：請您介紹一下我國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目前的發展狀況？

劉秀晨：隨著我國城鄉經濟和社會的發展，尤其是蓬勃興起的旅游產業以及全社會對三農的關注，一個以農業和鄉間自然資源為依托，以農業產業、鄉村文化產業為載體，以農民或農民與企業相結合為主體的旅游業態，也就是你提到的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在我國正迅速發展。在中國，公眾普遍享有的國家法定假日全年達114天，這為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據有關部門2009年不完全統計，全國有1.2萬個休閑農業園區，150萬家農家樂，接待國內外游客近5億人次，年收入超過800億元，帶動農民就業3000萬人，農產品銷售350億，正在成為強農、富農、惠農的新興產業。

《農家書屋》：我國現階段的鄉村旅游產業建立了哪些好的模式？

劉秀晨：目前的鄉村游大致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農村自發的以村落和鄉鎮為單位，形成郊野采摘、鄉村旅店、森林草原體驗、民族風情體驗等。還有一類是政府介入、企業主導、農民參與的現代休閑農業和鄉土文化相結合、具有一定規模的鄉村旅游。如廣東梅州的雁南飛、云南普洱的萬畝茶園和村村寨寨，甚至也可以包括印象劉三姐。雁南飛的成功在于它的開發與當地農民的利益結合起來；普洱萬畝茶園和村村寨寨則是把農民組織起來辦飯店演歌舞，并由當地旅游部門統一規劃、建設，而咖啡、茶加工基地又結合了科普教育，這種模式很好。

《農家書屋》：現階段存在哪些不足？

劉秀晨：我國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還處于初級發展階段，存在很多問題，比如認識不足，重視不夠，指導和扶持不到位，資源開發、規劃建設無序化，服務水平也大多處于初級階段粗放式管理狀態，包括旅游產品開發的低層次和盲目性，就拿農家飯來說，東西是好的，但不能老是吃土雞，需要創新和提升。這反映出我們的市場定位不夠準確，特色不鮮明，缺乏科學合理的規劃指導。

還有一個突出問題是各省市對鄉村旅游的長遠規劃不夠，鄉村旅游在農村經濟中占的份額不大。在歐洲有的地方鄉村旅游能占農村經濟份額的一半以上。休閑農業每增加1個就業機會，就能帶動整個產業鏈增加5個就業機會。一個年接待10萬人次的休閑農莊，可實現營業收入1000萬元，帶動1000戶農民家庭增收。這個市場潛力很大，我們要重視起來。

真誠應成為鄉村游的品牌

《農家書屋》：我國休閑農業、鄉村旅游和國外相比存在哪些差距？

劉秀晨：鄉村游不僅要讓游客欣賞自然風光，品嘗美味佳肴，還要讓他們感受到人文情懷。悠久的鄉土文化和淳樸厚實的民風，往往會給游客帶來另一番感受。上世紀90年代，我在巴西利亞考察，走進一戶農家，這家人靠種田養牛日子過得挺紅火。主人話不多，只是忙著手里的巴西烤肉。飯前我透露自己有糖尿病不能飲酒，主人立即吩咐兒子去后山，原來這里有一種樹葉，煮湯飲用，對降血糖十分有效。主人不僅當場把兒子采摘的葉子熬成湯給我喝，而且走的時候還給我帶了滿滿一口袋。這是一次真誠的相識，沒有功利，沒有產品推介，人家就拿我當朋友，這點深深打動了我。我在想，我們中國的農民向來以淳樸厚道著稱，把這一優質元素調動出來，融入鄉村游，把感受農村擴大到感受農民，豈不是更有意義？

還有一次，我在俄羅斯考察收集植物資料，被安排在一家農戶吃飯。傍晚，在悠揚的琴聲中他們邀請我一起唱歌跳舞，在他們的帶動下，我很快被這異鄉的民俗文化所感染，整個身心沉浸在愉悅中，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而不是事先導演好的一出戲。

在我國，鄉村游、農家樂、采摘節之類的已經舉辦了很多，體驗之余總覺得還少了一些什么，可能就是少了與當地農民的心靈之交。鄉村游不僅要注重外在的環境，還要提升內在的人文關懷，這一點往往容易被忽略，其實它最重要。與此同時，游客也要學會尊重農民、感受親情，在與農民的交往中逐步增進了解，加深友情。絕不僅僅是我來賺錢你來消費，我來伺候你來玩的關系，要在鄉村游過程中共同培育和實踐中華文明。

園林手段不能過分雕琢和走味

《農家書屋》：休閑農業園區的設計和風景園林設計怎樣結合？

劉秀晨：采用風景園林的設計手段來營造好的環境是有必要的，當然，不顧生態環境的原真性，實施過度的園林設計，也會把原本自然的景觀破壞掉，畫蛇添足，效果可能適得其反。所有造園的手段都不能脫離對當地生態文化原汁原味的塑造和提升，要創造綠量大、綠質優、生態品質良好的自然景觀。在文化層面上則可以利用園林手段深化意境，營造更有深度的精氣神，讓鄉村游的環境更加吸引人。好的景觀設計的把握，可成為鄉村旅游提高品質的重要抓手，就是說園林手段要運用恰當準確，而不能過分雕琢和走味。

旅游核心區要有完整的空間結構，對游人容量、游覽流程、景觀節點都要有科學的把握和合理的規劃。要用當地地材和文化元素營造服務設施和各類建筑，用鄉土樹種營造本土植物生態環境。國內有些地方做得就比較好，比如云南省騰沖縣，以高黎貢山、櫻花谷和北海濕地等自然生態旅游資源為依托，把全縣以及周邊地區劃分為若干片區，開發高品位的科考科普旅游產品，打造了“科普科考游”、“生態保健游”、“二戰訪尋游”等類型多樣的精品生態旅游區，形成了特色鮮明、重點突出、多元并存的鄉土生態旅游產品體系。

至于鄉村旅游環境，要從保護、修復和再塑三層手段進行把握。首先對原有的空間環境和植被的個性化特征加以保護，對已經受到破壞的環境要認真修復，對完全失去原真性的地段可根據歷史文化依據加以再塑。忽視鄉土性是鄉村旅游存在的一個突出問題，盲目引進工業化、城市化的旅游產品形式，甚至破壞了鄉村生態，得不償失。總之，一切園林綠化都要服從于鄉村旅游的總體規劃，是鄉村的本土景觀，而不是公園，也不是庭院，是與當地本土文化相一致并加以整理提升的，典型化、集約化的空間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