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柳 韋瑛英
1965年8月,作為第一批日中青年友好交流團成員,保母武彥曾在人民大會堂受到過毛主席的接見。
保母武彥,這位已經步入古稀之年的日本老人,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至今,—直關注我國西部,特別是寧夏南部山區的經濟發展。因為貢獻突出,2008年他被授予“寧夏銀川市榮譽市民”稱號。
結緣寧夏,情系西部
1993年,保母武彥第一次踏上寧夏南部山區的土地,在之后長達20年的時間里,他與寧夏的科研人員一起,為寧夏的學術研究、人才培養、污水處理以及沙漠化防治等而勞累奔波,結合日本在經濟高度發展期出現的經驗教訓,提出了許多促進該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建議和意見。
2003年,當時的日本國際協力銀行(現日本海外協力組織)啟動了針對中國西部地區200所大學的人才培養日元貸款項目,包括對中國高校的設施建設、設備援助和大學教員的赴日研修等。為推動落實寧夏大學的人才培養日元貸款項目,國際協力銀行找到與寧夏保持密切關系的島根大學,希望他們配合接收寧夏大學的赴日研修人員。時任日本島根大學副校長的保母武彥在同意接受赴日研修人員的同時,還建議:在中國本土建設一個可持續進行人才培養的基地,該提議得到了中日雙方政府的同意。這就是“寧夏大學島根大學國際聯合研究所”的由來。該研究所創造了中國西部參與該項目的200所大學中唯一的合作研究模式,今天研究所的合作備受中日兩國相關機構的關注。從研究所設立之初,保母武彥就一直擔任研究所日方顧問,2009年和2010年為了進一步推動研究所發揮更大的作用,他在研究所常駐了2年。該研究所現在已經把研究地區從寧夏推廣到整個西部,由中日兩國的研究人員共同參加的“中國西部地區學術研究網”正在逐步建立。保母說:“西部的研究不僅僅是為了西部的研究,它同時會成為解決世界范圍內欠發達地區發展問題的金鑰匙。這里面蘊含著西部研究對人類的貢獻和意義。”
環保優先
保母武彥早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就承擔了大阪的無公害化研究。他當時提出的將大阪的重化學工業地帶轉變為物流基地的政策設想,被當地政府積極采納。畢業之后保母武彥開始在島根大學任教,他參與提出并建立了環境保全性地區開發理論,1996年他寫的《內發型發展論與日本的農村山村問題》一書被廣泛作為農村發展問題的教科書,它是一本既有理論價值又有實踐參考價值的著作。多年來保母武彥不僅注重理論架構的建設,同時一直堅持去實地考察,他參與設計了日本很多農村、城市的發展規劃等。其中他指導的北海道下川町和島根縣海士町是日本當今備受關注并被稱為地區開發模式的典型。
在保母看來,中國政府促進寧夏等西部地區發展的政策值得肯定,但是“地區發展最終依靠的還應該是當地人”。這也就是他學術思想的核心——內發型發展。
保母是“環境優先”的積極倡導者,他認為所有的經濟政策都應該以環境保護為前提。在他看來,考量經濟水平需要結合環境、人民幸福感等因素,絕對不能以環境為代價,否則就會陷入污染-治理-再污染-再治理的惡性循環中;而一個地區的發展靠的是合理、靈活地利用當地的資源,正所謂“因地制宜”。
“環境優先”是相對于“經濟優先”、“經濟與環境兼顧”等而言的,它是一個很高的要求。實施環境優先戰略的區域,一般有兩種情況:一是經濟比較發達、環境資源已得到比較大的開發利用、環境壓力比較大的地區;二是自然條件非常脆弱、難以承載大規模經濟開發活動的地區,或是在自然條件非常優越、大規模開發將毀壞良好自然遺產的地區。
“決策者一定要傾聽、尊重當地人的聲音,只有當地人才會真正考慮當地的長期發展。”保母一直強調地方,尤其是農村發展要讓當地人做主。即使他們在追求經濟發展的過程中破壞了環境,也會盡最大努力去治理。“生于斯,長于斯的人會用生命來捍衛自己的家鄉。”
保母提到了一位中國人。這人原本是包工頭,先前開荒采礦破壞了很多地方的自然環境,現在轉行經營起農家樂,并且用自己的收入去建蓄水池,搞養殖,還建小學。“他這么做是為了贖罪,做些事情來彌補。”保母認為,這一個人的例子,其實從整體上反映了中國人處理環境和經濟發展問題觀念的轉變。
當初選擇在寧夏建立研究所的目的也是出于更好地為地區發展服務。“我們應該重視亞洲的文化,把人才培養的中心轉移到亞洲。東亞,甚至東南亞地區應該更加密切地合作,才能培養出有利于當地發展的人才。”
保母帶領一批日本學者與寧夏學者們一起充分發揮國際聯合研究所的積極作用,他們結合當地情況,利用當地資源來培養人才,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已經被資助該科研機構的日本海外協力事業團作為一個投資科研的成功案例。
環境荒漠化猶可治
眾所周知,制約中國西部發展的一大因素,就是水資源的缺乏,寧夏當然也不例外。如何更有效地將水資源循環再利用,是擺在世界學者們面前的一大重要議題。鑒于日本已經在這方面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也積累了一些經驗,保母認為中國可以學習借鑒這些技術和經驗以促進西部地區的發展。
保母先生曾親自帶領來自寧夏的8位研修生,利用15天的時間參觀日本各地的水循環利用系統。提起此事,老先生還頗為自豪:“我的貢獻不僅僅限于培養研究型人才,還有為發展服務的人才,這是其他學者還未做到的。”
水的問題與荒漠化盤根錯節,多年來,保母先生在寧夏進行了大量地考察。未來,他還將繼續和中國農業大學、寧夏大學的教授一起,前往更多地區進行荒漠化的防治研究,進一步擴大調研范圍。
“我相信我們在研究的同時,荒漠化依然繼續在惡化,但是只要意識到了,什么時候開始都不算晚,總比不治理強。”
人心“荒漠化”不可醫
對寧夏等中國西部地區的調研結果,也引起了保母對日本經濟發展的反思。中文里有“村落”一詞,指的是一種社會共同體,反映了人與人之間的地緣關系。“無論發展到何種地步,這種關系都是需要存在的,而且應該越來越牢固。”保母引經據典地說道。如今在農村,盡管人與人之間的地緣關系還是比較密切,但人情淡薄的現象巳越來越顯現,尤其是在城市。今天的日本,不論是城市還是農村,其老齡化、少子化問題都很普遍。尤其是農村的過疏化問題就是因為這種社會共同體的功能衰退所造成的。保母認為,在當今物質水平快速發展的社會,重新審視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目前,隨著我國經濟實力增強,城市化進程加快,大量勞動力涌入城市,很多農村都只剩下老人和兒童,“留守”老人的看護和“留守”兒童的教育,以及伴隨而來的其他社會問題常常引發人們的熱烈討論。保母說在他去調研過的農村,凡是收入增加了的家庭,都有人外出打工。“也許在一定時期內,他們認為只要拿回錢來就是幸福,但是我認為那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標準。”
在很多日本人眼中,上世紀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是日本的黃金時代。這個階段,日本經濟還沒有進入高速增長階段,人們的收入水平也比較低,但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比較簡單質樸。經濟繁榮之后,在人際關系方面反而出現了很多怨言和不滿。“在我的調查中,不少人表示,懷念人與人之間那種和諧的、互幫互助的關系。”保母對當下人情淡薄的狀態頗為擔憂。
“我們可以允許自然的荒漠化,但絕不允許人心的荒漠化。要是這樣,這個世界就真的沒救了,希望年輕一代切記,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