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改革“催化劑”

牛祿青

戰略性新興產業可為金融業深化改革推波助瀾，同時也將促進其自身發展

當前，世界主要國家紛紛把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作為應對金融危機沖擊、搶占新一輪經濟和科技競爭制高點的戰略選擇；以高科技為支撐、創新為驅動的戰略性新興產業也是我國調整經濟結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重要抓手。

去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大力發展實體經濟，今年初召開的全國金融工作會議提出金融業必須堅持服務實體經濟發展的本質要求，深入推進新興科技、新興產業和信貸資金的深度融合，促進新興產業與信貸資金的良性互動，但現實情況并不如愿。

今年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8.1%，與去年第四季度相比回落0.8個百分點。而去年從第一季度的9.7%回落到今年第一季度8.1%，共回落1.6%個百分點，回落幅度超出各方面預期，4月份經濟數據公布后也不理想，規模以上工業只增長了9.3%，這個速度是近年來很少見的。

“這表明經濟回落的速度是在加大，”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經濟部研究員張立群說，對經濟增長速度回落過多要高度關注，這將導致失業數量增加、城鄉居民收入增長速度下降、財稅收入增速下降、企業困難加大又將導致銀行不良資產的增加等一系列問題。

在經濟增長持續放緩的背景下，5月23日，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要把穩增長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此前，溫家寶總理在主持召開的六省經濟形勢座談會上表示，“正確處理保持經濟平穩較快發展、調整經濟結構和管理通貨膨脹預期三者的關系，堅持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把穩增長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

與實體經濟下行、中小微企業融資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作為我國經濟社會的融資主體，銀行業近幾年持續高增長，利潤之豐厚令人乍舌。雖然溫州金融改革方案已獲國務院批準，走出了具有歷史意義的第一步，但全國金融改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北京銀行副行長張東寧在2012中國金融論壇上表示，金融薄弱是制約新興產業發展的主要問題，總數不到1%的大型企業占有全部企業貸款余額的45%，那么80%的中小企業應該說是缺乏資金的，其中30%的中小企業資金十分緊張。因此，需要在金融體制、產品等諸多方面加大對新興產業的支持力度。

中國銀監會副主席周慕冰在該論壇上指出，支持新興產業發展也是銀行業自身轉變發展方式的重要契機。中國銀行業面臨轉變發展方式的重任，以信貸高速增長為特征的發展方式將會逐步淡出，中間業務和中小企業金融服務將會日益得到重視。新興產業具有知識技術密集、成長潛力較大、以中小企業和創業企業為主的特點，加大對新興產業發展的支持力度，將使商業銀行不斷提升高新技術企業和小微企業的貸款占比，逐步改變客戶結構，使商業銀行獲得更多的財務顧問和信息咨詢業務，逐步改變收入結構。

作為我國未來支柱產業和先導產業的戰略性新興產業，正好可以為金融業深化改革起到推波助瀾作用，同時也將促進其自身發展。

機遇與收獲

在2012中國金融論壇上，無論官員還是專家學者都一致認為戰略性新興產業是金融業發展的新機遇，商業銀行、資本市場都應該大力助推新興產業的發展。

中國證監會副主席莊心一在2012中國金融論壇上表示，近年來，中國證監會著力構建科技資源與資本對接的有效模式，出臺了一系列推動科技創新，支持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措施。

2004年推出了中小企業板，提高了中小企業融資效率，促進眾多中小型新興企業規范發展。2006年啟動中關村園區代表股份轉讓試點，提高了園區企業綜合融資能力和規范運作水平。2009年推出了創業板，重點支持高科技創新企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融資，同時有力地帶動了風險投資的發展。2011年配合科技部等相關部門聯合出臺專項意見，促進科技與金融結合，推動形式多元化、多層次、多渠道的科技投融資體系。

據莊心一介紹，自2010年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決定》后，上市公司快速增加，IPO占同期總數的40%。截至今年4月底，滬深兩地新興產業上市公司650家，占比27%，市值4萬億元，占比將近17%。掛牌企業116家，新興產業類企業96家，占比84%。2008～2011年新興產業凈利潤，復合增長46.7%，大批新興產業企業通過資本市場實現了快速發展。

此外，引導了民間資本投向，為新興產業的培育孵化和成長提供了寶貴的長期資金。目前，中小板和創業板中戰略性新興產業的企業占比分別為33%和62%。資本市場提供的資本形成和退出機制，不僅成就大量新興產業企業的創業夢想，而且激發各類天使基金、創業基金、股權投資基金的民間資本投資新興產業的熱情。近年來，中國正成為全球創投最活躍的地區，據市場機構統計，2011年我國各類創投資金超過一萬億元，2009年以來，新增創投金額超過了過去十幾年的總和。最近6年間，創投資本投向環保、節能、生物醫藥、電子信息等新興產業的金額是投向傳統行業的4倍。

那么，銀行業抓住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機遇了嗎？中國銀行業協會專職副會長楊再平表示，最近幾年，銀行業支持戰略性新興產業呈現加速增長趨勢，從2011年情況看，銀行業支持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貸款增量37634億，增長36%，大大高于平均增長，余額已經達到5600多億，同期相比提高20%多。

銀行業之所以有這么大的支持動力，主要基于兩個方面。楊再平指出，一是銀行業必須肩負社會責任，社會要求它，銀行業自身也要盡到社會責任，因為戰略性新興產業關系到國家的長遠戰略發展，銀行業普遍認識到這一重要意義；二是銀行家認識到戰略性新興產業對銀行蘊藏著巨大的商業機會。

銀行的商業機會在哪里呢？楊再平認為，從市場的角度來說，銀行商業機會就在客戶，有四位客戶是銀行家不能不看到的，一是潛力客戶，現在好像顯得弱小不重要，但它的未來是相當有潛力的；二是超好客戶，戰略性新興產業蘊含著超好的客戶，一般來講，在一個行業率先進行技術創新的那個企業，不管怎么弱小，一定能夠得到超額利潤的，所以這樣的企業一定是超好的，銀行幫助這樣的企業一定能夠分享超額利潤；三是強大客戶，戰略性新興產業有很多細分領域，這里面一定有將要或者已經做大做強的企業客戶，就是有錢的客戶；四是久遠的客戶，因為戰略是一個長遠的，一定不是曇花一現的客戶。

據了解，北京銀行成立16年來，在支持新興產業發展方面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和實踐。目前，北京銀行總資產1萬億，總存款6千多億，總貸款4千多億，在全球排名145位。全國有200多家經營機構網點，北京地區160家，北京地區以外有9家分行，其中在香港和荷蘭設有代表處。

北京銀行副行長張東寧介紹說，北京銀行堅持服務中小企業、服務地方的定位，積極創新，強化品牌，走出了差異化、精細化、特色化的道路。在成立初期本著先行先試服務中小企業，進行產品探索和創新，逐漸形成了創融通、及時予、騰飛寶三個核心產品。目前中小企業貸款余額超過1600億元，客戶數超過5千戶，累計為兩萬余戶企業發放貸款。

第二，支持科技創新，打造科技金融的品牌。北京銀行積極參與各項高科技新興產業金融創新試點，為新興產業提供融資支持，在業內推出軟件貸，逐漸成為科技金融創新開拓和領先者。10年來科技貸款超過一千億元，向北京市科委支持符合戰略性新興產業優質企業重點項目提供200億元意向性授信額度，授信12億元支持新能源汽車產業研發和擴大生產，授信50億元支持北京同仁堂現代產業園建設，累計發放生物類貸款100億元。

第三，服務節能減排，打造綠色金融。北京銀行支持經濟結構調整和產品技術更新換代，支持北京市上萬輛中低標準公交車改造，2008年奧運會前北京市公交車煥然一新，其中北京銀行貸款支持70億。服務綠色奧運的重點工程——北京排污河涼水河的綜合治理，支持新能源汽車研發推廣。率先簽署IFC能效融資協議，與ING荷蘭國際金融集團合作，成為北京市綠色金融聯盟的創新單位，形成了可持續可復制節能減排特色融資模式，目前支持40余戶節能服務公司，綠色信貸余額超過100億。

挑戰與變革

“計劃經濟的時候，銀行都是手工記賬、手工算法，現在信息技術為商業銀行充分應用，未來發展下一代互聯網、物聯網、云計算，還有移動智能終端等戰略性新興產業，應該說會為商業銀行帶來重大的技術革命，對商業銀行盈利模式和發展模式不僅提供了機遇，而且是一個嚴峻的挑戰。”成都銀行行長田華茂在發言中表示。

田華茂指出，按照經濟決定金融這樣一種原理，商業銀行資產配置，不管是信貸資產、投資以及其他資產，包括國外資產配置，一定要根據整個實業發展配置經濟資源。美國金融危機有一個重要問題，金融資源配置脫離實際太遠，產生大量衍生品，這個很不利。金融發展滯后實業發展，對整個經濟促進作用很難體現，有時還會阻礙經濟發展。現在看商業銀行金融創新與實體經濟發展，有一定的滯后，這種情況下戰略性新興產業對今后商業銀行發展是非常重要的。高科技企業和輕資產企業客觀上需要商業銀行創新服務和產品，比如與證券市場、債券市場以及PE、信托的機會，用傳統方式不能滿足新興產業的發展。

中國銀監會副主席周慕冰在論壇上強調，銀行業要從五個方面加大支持新興產業的發展力度。更加注重強化服務意識，全面認識支持新興產業發展的重要意義。更加注重優化信貸結構，大力提升對新興產業重點領域的支持力度。更加注重開展產品創新，充分滿足新興產業對金融服務的個性化需求。更加注重業務流程，全面提升對新興產業的金融服務效率。更加注重用多種方式提供金融服務。

龍江銀行行長關喜華認為，金融業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應該科學有序地進行，不能盲目亂投，因為戰略性新興產業也有一些問題。比如說初創期技術成熟度不是很高，市場不確定因素比較多，短期償債能力比較弱，所以需要風險把控。第二，政府要幫助銀行建立風險分散機制。第三，各類金融機構應該形成協同效應。第四，應該鼓勵創業和投資，美國硅谷有很多科學家成果轉化成生產力的條件，很多教授允許業余時間兼職，或者直接參與到企業投資當中，給他股份，這些都很正常。中國的科研院校有許多成果，但在轉化過程中受到很多限制，所以專家積極性不高，政府應該通過鼓勵民間投資，包括鼓勵外資，大力學習發達國家轉型時的一些經驗和教訓。

關喜華指出，商業銀行缺乏對新興市場足夠的專業培訓，需要加快專業人才培養。過去龍江銀行招人偏重于金融、財會、商業管理這類人才，現在都是根據產業招員工，比如農業、育種、畜牧業、生物產業、生命科學等大學生、碩士、博士。另外要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信貸擴大服務范圍，在質押物推廣方面應該有一些創新。

中國的企業包括金融企業，為什么創新比較少？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外匯管理局局長易綱認為，創新包括五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產品創新，比如蘋果的手機，這是最淺層次的創新。第二個層次是組織創新，只有組織上的創新，才能更好地激勵這些企業實現產品的創新。第三個層次是游戲規則的創新。現在很多游戲規則都是外國人創新的，當有了產品創新和組織創新之后，市場上就需要有一個游戲規則的創新，其中牽涉到很多概念的創新。第四個層次是人的創新能力的培養。所有的創新都離不開人，而人的創新的背后是激勵機制和人員素質的培養，并且要有一個適合創新的環境。第五個層次是創新的法律、制度的保障。怎么樣才能有一個持久創新的環境呢？這需要有法律的保障，要保護知識產權，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制度保障。比如專利就是一個制度，它能夠激勵人們不斷地創新。美國商務部大門口的石頭上刻著一段富蘭克林講的話，說專利是給那些有創新天才的人的創新行為火上添油的那個東西。美國從建國以來就非常重視專利，有很多創新的產品、制度和游戲規則。

易綱介紹說，改革開放以來，PE（私募股權投資）這個制度就是一個創新的成功案例。據不完全統計，中國現在有3500多家PE管理公司，如果每個PE管理公司投資10家企業，3000多家PE公司就可以投幾萬家企業，而這些都是私募股權投資者篩選出來的有潛力創新的企業。

據統計，中國PE的退出中90%靠IPO退出，而這個比例在西方只有百分之十幾到百分之二十。易綱進一步指出，為什么千軍萬馬擠這個IPO？這就是思考的問題。通過開放，使得中國和國外的PE在一個同等條件下競爭，引入一些新的理念和新的方法，使得中國的PE行業發展得更為完善。通過PE能夠選擇一大批有創新潛力的企業做到組織創新，從而不斷地激勵產品的創新。同時，制度的引進也使我們不斷思考，在如何留住人才、如何創新法律環境方面做得永久，使得所有這個行業的從業人員知道游戲規則，并有一個穩定的預期，從而能夠使這樣的一個制度不斷地激勵中國走上一個持久創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