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平
鄭慶余,1976年出生于江蘇省常熟市;2008年畢業于中國藝術研究院,獲中國人物畫創作與理論方向博士學位;現為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畫院專職畫家,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文化部青聯委員。作品與論文發表于《美術》、《藝術百家》、《國畫家》、《中國藝術學》、《中國文化報》《光明日報》等多種報刊雜志,并出版有《新工筆文獻——鄭慶余卷》
年初,在去山東青州辦畫展的路上和鄭慶余聊天。車窗外,凜冽的北風掠過齊魯大地,如同一幅時空轉瞬的畫。談到鄭慶余的畫作中的時光感受,他像打開話匣子。
鄭慶余說,感悟時光是他的一種繪畫狀態。毛筆在紙上一遍遍地勾勒輕染,凝神之間時光倏然而逝。對于觀者,一幅工筆畫最終呈現的或許只是其本身;而對于他,則是一個時間過程,一個將自我心靈徐徐釋放呈現的充滿美感的過程。
10多年前,鄭慶余記得進校讀碩士第一階段課程就是跟導師于友善學線描人物寫生,面對一位年輕女模特。他使出了渾身解數,盡己所能進行刻畫,但老師看后指出:其他不說,單看女青年雙眼皮就沒有深入觀察,結構、位置都不準確,兩層眼皮之間的相互關系也沒有準確交代,而這些在讀本科之前都應該解決。當時鄭慶余深受刺激。也就是這一次,使鄭慶余知道嚴謹與深入的重要,從而逐步養成了對對象追根求源的習慣,只有在“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真正做到準確。
10年前,江蘇虞城畫壇首次父子國畫展覽——鄭棣青、鄭慶余父子中國畫展。整個畫展共展出了鄭氏父子近年來所作的近50余幅精品佳作。父親棣青的花鳥畫稚淡而醇厚,充分展現了傳統國畫的意境,作品頻頻入選國家級美展。兒子慶余剛剛獲得國畫碩士學位,作品已經屢次在全國美展獲獎,又入選中國美協舉辦的《新人新作展》。
鄭慶余說能和父親一起舉辦畫展,是自己從小的夢想。
轉瞬多年過去了。
感悟時光亦是近年來鄭慶余追尋的繪畫主題。時間,可以說是一個神秘的存在。現在人們依然無法明確地加以解釋。但是每一個人卻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那均勻而又恒久的流逝。
鄭慶余是一個偏于安靜的人,喜歡獨處。每當看光陰滑過指尖,這些對于時間流逝的種種美感體悟便會觸動他的心弦,一個個鮮活靈魂對于生命宇宙的獨特關懷常常使他凝想出神。在鄭慶余看來,一朵盛開的鮮花固然美麗,但當它枯萎之后卻能給人帶來更加深刻,更加沉郁的美感體驗,也更具廣闊的想象空間,因為花開花落只是瞬間,枯萎卻凝聚著時間的印記。
對于感悟的偏好,使鄭慶余繪畫的起點不再源于某種圖像觸動或者寫生,而更多來自自身的某種體悟與經驗。因此,一幅作品的最初圖像往往是模糊的、不確定的,需要通過某種契機逐步將之清晰化、實體化。他經常將之比喻成一場解謎的探險。所以,鄭慶余重視草圖的創作,因為它是體驗與感悟這一過程的載體,也是探尋“自我”、忠實表達內心的過程。
在鄭慶余看來,一幅繪畫在創作過程中是作者逐步將自我感受注入畫面的過程。而繪畫一旦完成,就具有了相對獨立的生命。它所富有的意義與傳達的內涵并不是凝固的,會隨著時間以及觀者的改變而發生變化,希望觀者看到之后,畫面的整體與觀者產生一種新的共鳴和體驗。真正用心創作的、有生命力的藝術作品,應該是這樣來與觀眾進行對話的。作為繪畫者,鄭慶余創作一幅作品必然有著某種緣起,也會努力賦予畫面以意義,但是他并不愿意自己去闡述具體的創作思維,因為這些闡述容易引導觀者進入一種定向思維而使繪畫喪失很多意趣。試想,如果達芬奇詳盡敘述過《蒙娜麗莎》的繪制原因與過程,那么畫中人的微笑還會那么神秘,那么動人心魄嗎?因此,他所向往的繪畫,它的感染力應當是具有延展性的,而不是制約性的,能夠引導觀者思維向外發散,產生豐富的不盡相同的共鳴。
在畫展上觀慶余的作品,使人們不難感受到那種始終如一的作者意念或思想的存在,這種意念與思想也恰恰是藝術家基于現實的一種距離與表征的反思,一種看似超然的,然而卻又與當下文化語境密切相關的一種“自我放逐”。這種自我放逐所呈現出的是一種相對獨立的品質,一種對中心化價值體系的距離的保持與反思。
鄭慶余畫風冷逸,其空間構成的恍惚具有超現實的意味,在對司空見慣的形象精微刻畫之外,多了一份對人生價值和終極意義的思考。他的繪畫語言很顯然受到立體主義、超現實主義的影響,卻很自然成了他風格中的有機成分。
鄭慶余認為,當代中國的藝術創作還缺乏足夠的反思意識,在過度聚焦,甚至放大藝術消費的社會語境下,資本市場的大力介入,致使某些藝術作品無形之中成為資本市場的附庸,甚至某些藝術批評話語也一度淪落為各種畫展與藝術資本運作的“捧哏”或“祭辭”,從而也直接導致了整體批評立場的缺失,話語指向的偏頗,甚至于價值體系的錯位。而與當下反思缺位所相對的是,鄭慶余的新工筆藝術恰恰是在一定程度上保持著與現實世界的一種審慎的態度,一種具有獨立品質與境界的距離。距離既能保持相對獨立的品質,相對獨立的反思空間,同時,也能使藝術家本身保持一種具有相對自由的精神與思想空間。
今年,鄭慶余創作了《百年孤寂之水月》,這幅畫不僅包含著人生起落中喜悅與悲傷的無奈,世事交替間繁華與落寞的感傷,同時也表達了他對時光流動之美的鐘愛。
白石老人曾云:“夫畫道者,本寂寞之道。”
鄭慶佘甘為寂寞的時光感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