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聲的美好

冰楓

1

初一暑假時，小小得了一場很重的感冒，治愈后卻“失語”了，只能聽到別人說話，自己卻說不出來。爸爸媽媽為了讓小小能夠重新說話，暫時中斷了她的學業，將她送進了當地一家有名的語言康復中心。小小很不喜歡這里，但卻無法拒絕。

爸爸媽媽常常會去語言康復中心看小小，知道小小在那里并不開心，還沒有擺脫失語帶給她的打擊。在醫生的建議下，每隔一段時間小小就會被爸爸媽媽接回家去住上幾天。在久違的小屋里，小小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趴在窗臺上，用一雙小手托住她的小下巴，望著窗外的一切，那是屬于她的小世界。她看見李叔叔騎著自行車送石頭去幼兒園，看見以前總愛和她一起跳皮筋的鈴子、婷兒背著小書包開心地去上學……小小心中，傷感油然而生，她好想和她們一樣。

2

有一天，小小看見一輛很漂亮的黑色轎車在對面樓前停下來。就在小小準備拉上臥室窗簾的那一刻，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從車上走下來，一頭卷發精神抖擻地張揚著。男孩的皮膚黑黑的，不知是夏天的烈日曬的，還是天生的古銅色。他背著大大的旅行袋，在單元門口四處張望，然后朝車上的司機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了單元門。小小覺得他看起來很陽光，很活潑。他應該打得一手好籃球吧？他是對面新搬來的住戶嗎？他會住在幾樓呢？小小心想。

飯桌上，小小默默地吃飯，卻聽到了有關那個男孩的消息。媽媽說剛才買菜，碰見對面的李大媽，李大媽說她家樓下住進了一個男孩，聽說是因為男孩的爸爸媽媽代表公司去國外的辦事處工作兩年，就把男孩放在了姨媽家。

那天起，每當小小回到家，就更愛趴在窗臺上了，因為她想看見對面的男孩。

“羅曉劍，等等我，我也要去。”一天，小小正在窗臺上吃著香草冰淇淋，看到樓下的男孩聽到喊聲后回了頭，朝不遠處喊她的那個人揮揮手說：“快點，球賽要開始了。”小小心里撲通撲通的，覺得這是個很好聽的名字，放在他身上再適合不過了。羅曉劍，有些灑脫，有些陽光。

周六下午，小小看見羅曉劍一個人走在路上，輕快地擺弄著籃球，不停地玩著花樣，籃球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像個調皮的小精靈。原來他真的會打籃球。小小暗自欣喜。

偶爾幾次，媽媽帶著小小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迎面碰上打球回來的羅曉劍。小小總是躲在媽媽身后，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微微發燙。

一個周五，爸爸從康復中心接小小回家，經過羅曉劍和一群學生身邊。小小透過玻璃車窗，看見羅曉劍穿著校服。那是她就讀的那所中學的校服，校服后面三道黃色的斜杠告訴小小，羅曉劍今年讀初三。

3

周日中午，小小在窗臺上擺弄著她的小kitty貓，一不小心，kitty貓從手中滑落，掉在了樓下的水泥地上。小kitty貓是小小最愛的玩具，在康復中心的每一天，小kitty貓都陪著她一起度過。小小打開門，跑下樓去。她看見羅曉劍剛剛彎腰拾起地上的小kitty貓。小小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想要回她的小kitty貓。“是你的？”羅曉劍開口問她，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陽光。小小看著羅曉劍，很認真地點點頭。羅曉劍以為她要說什么，卻沒想到小小飛快地從他手中拿過小kitty貓，轉身“咚咚咚咚”地跑回了家。身后留下一臉驚訝的羅曉劍和一句有些霸氣的話：“你還沒說謝謝呢！”

小小很想開口說謝謝，很想慢慢從他手中拿回小kitty貓，很想多看一會兒這個有著一頭卷發和一雙美麗眼睛的男孩。可是……

晚上，小小躺在康復中心的小床上，一直沒睡著，她看著她的小kitty貓，會心地微笑著，然后有些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

“根據醫生的建議，我們決定讓你回原學校讀書。我們考慮過了，你還是讀原來的那個班，幾個月沒上課，進度可能跟不上，我們跟老師說了，他們會想辦法給你補課的。小小，你覺得怎么樣？”晚飯時，爸爸告訴了小小這個消息。小小開心地點頭，因為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可以經常看到羅曉劍了。

上學后，小小真的能經常看見羅曉劍，但總是遠遠地看，努力不讓他注意到自己。可羅曉劍還是看到了她。那是校際的籃球賽，羅曉劍是籃板高手，在場上十分活躍。他投籃的姿勢總能引起周圍女生一陣陣的尖叫。小小路過籃球場的時候，只是想湊一下熱鬧，沒想到卻發現了羅曉劍。她曾經在腦子里想過羅曉劍打球的種種情形，第一次親眼看到羅曉劍在場上比賽，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比賽結束了，羅曉劍他們隊大比分贏了對手。小小想，他們應該會去慶祝吧，羅曉劍一定很高興。正準備離開時，小小卻被人抓住了身后的書包。小小生氣地轉過頭，看見羅曉劍用右手拿毛巾擦額頭上的汗，左手拉住了她的書包。“你也在這里讀書嗎？嘿，真是奇怪，我怎么今天才在學校見到你呢？對了，你在哪個班？我在初三（2）班，叫羅曉劍。”羅曉劍一連串噼里啪啦的開場白。

后面幾個男孩女孩追了上來，小小認識其中的一個秀氣女孩，她是學生會的文藝部長，以前小小和她一起演過舞臺劇。“羅曉劍，你干嘛跑得那么快？”女孩看到羅曉劍拉著的書包是小小的，有些奇怪地問：“你認識她嗎？”羅曉劍很爽快地回答：“對，她住在我家對面那個單元里。怎么你也認識？”“是啊，林小小嘛，誰不認識，那個只能聽不能說……”女孩有些刻意地尖聲說道。

羅曉劍臉上寫滿了問號。

小小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掙脫羅曉劍拉著她書包的手，拼命地向前跑，任憑淚水在臉上洶涌流淌。

4

放寒假了，小小一家去了外地的外婆家過年。

過完年回來，媽媽打開樓下很久沒取的信箱。和一堆雜志報紙混在一塊兒的，是一張精致的卡片，是給小小的，署名竟然是羅曉劍。

“林小小，你好！聽姨媽說，你去外地過年了。我想我們可能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因為我爸媽還是決定讓我出國跟他們生活，所以我決定寫下這段話。你還記得我幫你拾起的那個小kitty貓嗎？在我眼里，你和它一樣，都那么可愛。小小的臉蛋，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個子……請原諒我并不知道你的情況，所以那天讓你很傷心。但是我想告訴你，你要振作，要努力，要快快樂樂地生活。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好起來的。祝天天開心——羅曉劍。”

晚上，小小做了一個很美的夢：燦爛的陽光下，羅曉劍在前面跑，她在后面快樂地喊著他的名字……